“这就是你给我们塞的窝囊废？他连个守卫的任务都做不好！”穆拉妮丝踢了佣兵一脚，示意对方跪下，同时又提高了音量继续说道，“用你那塞满牛粪的眼睛好好看看指针现在的位置！”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弗里尼亚对穆拉妮丝视而不见，转而向因古纳尔问道。

因古纳尔单膝跪在地上，头再也不曾抬起，更没有回答神官的问题。他注意到几位陪衬的佣兵正发出阵阵讥笑，但很快便被人群议论纷纷的嘈杂声给盖过，教堂的时钟也不甘示弱地参与其中。

当四次钟声回荡在镇子的广场上，弗里尼亚就什么都明白了。因古纳尔错过了点名的时间，穆拉妮丝正拿这个借题发挥，她是故意在教堂面前大声喧哗的。她想要掌控佣兵团的一切，绝不会容忍有人不经过自己的同意便能加入佣兵团。

八点整的钟声似乎彻底打断了弗里尼亚的思绪，她双手合十，继续做着祷告。

穆拉妮丝猜不透弗里尼亚在想些什么，但以她的了解，弗里尼亚的内心一定是在盘算着什么。

就在这时，几名信徒也按耐不住性子，从人群中挤出，掩护在弗里尼亚的两侧。

穆拉妮丝眼见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便使了下眼神。两名佣兵立刻心领神会，他们把因古纳尔的双手架在身后，将其摁倒在地。其中一名正是昨日嘲弄因古纳尔的年轻佣兵。

他本想将因古纳尔的脸摁在泥里，以报昨日的无妄之灾。谁知因古纳尔突然向他侧目，钴蓝色的眼瞳仿佛闪烁着某种奇怪的火焰。太阳渐渐升高，这让他觉得有些刺眼，他缩回了钳制住因古纳尔的手，遮挡在面前。可阳光仍透过指缝落在他的脸上。

福斯特不满同伴松懈的模样，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年轻的佣兵侧过脸去，吹了声急促的口哨，那动静像极了海伊布的叫声。

穆拉妮丝没有理会下属的小动作，只当他们是在变着法子偷懒。只要不关乎佣金，她总是任由手下胡闹。

接着，她突然似想到了什么，眼角变得柔和了一些，扭动着腰姿，在弗里尼亚身边来回踱步，丝毫不理会镇民从侧面偷看她的腰线。她说，“梅尔兰都能一只眼盯梢，一只眼睡觉。你干脆多付他一些佣金，他就能一只眼站岗一只眼放哨了。”

“梅尔兰这个酒鬼，昨晚跌到小溪把脚给崴了。”弗里尼亚捂着嘴角惊呼，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天啊，他居然没告诉您实情？”然后，她又用余角偷看因古纳尔，发现对方并无大碍，这才收回目光。

穆拉妮丝步态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初，“我说他怎么突然告假不来了......艾妮尔这个小贱人居然敢欺骗我。”她的脚步变得有些犹豫，忽然又连跺好几下，然后飞快地走到因古纳尔身边两名佣兵的跟前，“她已经去森林巡逻了？”

两名佣兵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副团长，以及她那隆起的胸脯。他们几乎是同时点头的。

“维克，你去叫托恩亲自跑一趟。让他骑我的马，把艾妮尔拖回来。”

“遵命。我敬爱的副团长——穆拉妮丝大人。”年轻的佣兵撩了撩刘海，半躬起身子应许着。

穆拉妮丝目光扫过地面，找到因古纳尔，皱了皱眉头，然后视线回到维克身上，扬了扬下巴。维克领命快步退下，从镇民的包围圈里撞开一个缺口，朝南边跑去。那是通往草原的方向。

被挤开的人群很快便又簇拥在一起，没人在意维克的去向，他们都将目光投向神官，就连穆拉妮丝也不例外。

弗里尼亚神官并未急于开口。她让随从拿来名册翻阅，食指在书页上缓缓摩挲，发出沙沙的细响。不一会儿，她的视线停在某处，食指也在不断地敲打着。

她说，“不行，现在梅尔兰已经缺席，原定的守卫人手不足，您应该让托恩和他的兄弟索姆一块儿到卡尔雷斯的农场附近执勤。至于因古纳尔，就让他到森林和艾妮尔一同参与巡视的工作吧。”

“又是人手不够，你的意思是我还得留着这个不听指挥的新人？神官，你何不换一个说辞——他就是你安插在佣兵团里用来监视我们的间谍。”穆拉妮丝能感受到因古纳尔的目光，这让她很不自在，她又一次提高了音量，“我真该把他一棒子打死！”

弗里尼亚习惯了穆拉妮丝虚张声势的粗鄙表演。她将名册放在随从的手中，走到穆拉妮丝的身边与之并排，渐渐压低了声音。她说，“别太自满了，穆拉妮丝。你的任何举动都被镇民看在眼里，他们当中就有你的雇主。再者说，干扰你的工作，对我能有什么好处？恰恰相反，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整个普埃斯特绝不会迁就姑息，贝尔特伦的格兰王更是会第一时间委派新的神官来治理，或是军团来统治这里的一切。现在镇子正是关键时期，贝尔特伦亏欠的物资还未补发，开采矿山的工作也连带搁置。佣兵团要是胆敢节外生枝，给别人落下口舌，只怕到时候就是卡利安也保不了你。”

“卡利安大人跟那边不是已经谈拢了吗？”

穆拉妮丝的眼神终于流露出一丝不安。

弗里尼亚恢复了音量，“但愿如此，如果贝尔特伦的物资没有延期的话。”

她躬身将因古纳尔扶起，抚慰着对方的手背，继续说道，“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穆拉妮丝副团长。”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您是卡利安团长身边的红人，早晚都在他身边打转。镇上有谁胆敢威胁您呢？”弗里尼亚看了看四周的镇民，微笑着对所有人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她又转了转头，冷漠地注视着穆拉妮丝，”如果没有异议就赶快行动吧，穆拉妮丝副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