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我今天太倒霉了！”

“我晚上十点下班，到家之后外卖超时了30分钟！到现在都没来！”

“我明早三点就要上班！”

“我饿得要死！”

“我拨打客服电话，告诉我飞行线路拥堵！无人机优先派送超级VIP客户！”

“妈的！还劝我升级会员等级！”

电话那头是个极其暴躁的男青年，说话的语气像是要把江冲吃了。

江冲只是将手机拿远，面色平静，任他宣泄。

待对方说完之后，江冲才缓缓开口：

“这是好事儿啊。”

“啊？”对方显然一愣：“你他妈说什么屁话！”

江冲一脸认真：“我查看了你的个人信息，你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六，简直是个正方形。一顿不吃，能瘦一些，当然是好事啦。”

“妈的！你叫什么名字！老子要给你差评！老子要线下单杀你！”对方歇斯底里咆哮。

“太棒了，大声说话，有氧运动，也能减肥。本次心理疏导已经结束，记得给个好评哦。”江冲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他发现后台新增了一条好评信息。

{73号情感大师，声音好听，心思细腻，为我排忧解难，听之如沐春风，五星好评！}

“努力工作，就有回报。”江冲有些欣慰。

他这辈子，还没收到过差评。

这时第二通电话打来，是新的客人。

“妈的！通讯公司天天骚扰我，让我办理50G套餐，说49G套餐已经过时。”

“我准备说‘不要’，可‘不’字刚说出口，对面就强行插嘴！”

“对方直接说‘不等了？好，立刻办理！’，然后直接挂断电话。”

“等我打回去想取消时，却发现已成空号！”

“这是好事儿啊。”江冲回答。

“什么？！”

“你想，以前你下小电影，需要0.1毫秒。现在，只需0.05毫秒，节省时间，不浪费生命。”

“妈的！你说的真有道理！你在哪里，我去请你吃饭！我给你发个红包！”

“不用了，给个好评就行。”

——

第三通电话、第四通电话……

江冲不断为别人排忧解难，好评一个接一个传来。

车厢内斗殴的人，此时都停了下来。

他们盯着江冲。

对江冲行注目礼。

离江冲最近的那些人，突然失去了表情管理。

整张脸四分之一笑，四分之一哭。

剩下半张脸都在扭曲着。

极其狰狞。

就在这时，第九通电话打来。

说话的是个女人。

“我真没用，我的一生，就是个笑话。”

“小时听父母说知识改变命运，我从小就努力学习，觉得以后肯定能飞黄腾达，带我父母离开这片贫民窟，到主城区的干净世界生活。”

“可后来我才发现，因为没钱，芯片最低等级，学习效率倒数第一。”

“毕业之后，想去的大公司根本不要我，他们不看重我的学历和本事。不要我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的身份编码，不符合他们要求。”

“我只好去危险的私人公司工作，买最差的车，住最小的出租房，吃最低劣的生命维持餐。终于有一天，我旷工，我不想再活下去。”

“我想死。”

“我从十二楼一跃而下。”

“可救生飞船，早已在落点等待着我。”

“我被救活了，换上了新的机械躯体，大脑意识也被上了一道枷锁。”

“医生给我递来了一张费用单，我在不知不觉间，背上了三百年期限的贷款。”

“自那以后，我每天都需要工作二十个小时。”

“睡眠时间，被冷却维护的工序代替。”

“食物，我已不再需要，冷却维护时充充电就行。”

“这种生活，我更加厌倦，可每当我想死之时，我的整个身躯便会缺电。”

“我明白，从现在开始，死亡不属于我。”

“我这样的人，连选择死亡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不，我现在还是人么？”

“我真没用，我的一生，就是个笑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像之前那些人的歇斯底里。

反而慢条斯理，像是娓娓道来。

正因如此，江冲感觉不对劲。

当过医生的都知道，受伤之后大喊大叫的病人，一般没有生命危险。

沉默不语的病人，才是生命垂危。

“这……”

江冲的语气不再戏谑。

他的眼皮跳了跳。

列车内的灯光，在一瞬间熄灭，又随着火花重亮。

一本闪烁着霓虹灯光的手册，忽然出现在江冲眼中。

【负面情绪清除手册】

手册一连翻过不知多少页，最终停留在某一页。

上面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有一张沮丧的脸。

沮丧的脸，安装在一副改造程度50%以上的重型躯体上。

她正在盯着江冲。

她像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深渊，要将一切外物拉入深渊。

几行文字，浮现在江冲的眼中。

{清除目标：楚雨。}

{类别：沮丧。}

{奖励：灵念震击。}

{是否接受？}

“接受。”

江冲嘴角上扬，猛然起身。

穿过错愕于灯光明灭的斗殴人群，他向车门走去，并对手机那头说道：

“朋友，等我，你需要线下治疗。”

“我马上就到你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