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露？小露！”

“小露！小露！！”母亲懊恼不已，居然把女儿忘了！

她倒车往返，撞上了后面的车，她惊慌的冲出车门，但外面没其他车——骤如其来的下着大暴雨，除了沉重锋利的柱柱雨点撕碎浑浊的灰暗，就是雨水摔死在地面的轰响，而在远处则是一阵又一阵有来有回的传响。是她撞上了暴雨。

她感觉自己的腿没了骨头，被自己的身子直压向地面。虚脱的手撑着柏油马路，她的呕吐顺着水流漏下去，消失在路边的山崖和密林中。

她躲回车中，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一张扭曲的桌，绕着一群鬼在开会，就在她的车里！她轰然摔关上车门，车里的东西都湿了，滴着露水。

她捂着脑袋，浑身都在抖，盘结的潮发撮在手边晃荡，好像流着脓血似的往车中淌水。

她狂笑，歇斯底里的吼叫，要把癫狂和错乱赶出去，一边疯狂的打方向盘。

车，只是纹丝不动，雨水在混沌中呼号。车门失灵不开，雨水渗了进来。

“这是梦！这是梦！”

雨水没到了半车高。

“我醒得太迟了吗，小露？我的梦该醒了……”她深吸最后一口气，雨水淹到车顶。

里面，一个陌生女人溺亡了，外面，一个女人开车撞在树上，而在家里，一个孩子失去了母亲。

暴雨中，没有太阳，黑水古神摇曳的畸形身躯越来越小。

乌黑的车玻璃压着泡沫、树枝和碎叶，它隔空伸手进去，拖出了泡发的女人。

在古神的会议上，将这陌生女人卖给了真正的黑水古神。

78的师傅数了数钱，很满意，忽然抬起了头，露出古神之躯，念叨着：“徒弟，该起来了，该起来了”

……

“该起来了……”78念叨着，看着泛白的风雪，落着密密麻麻的白雪片。

78的心滚跳，浑身虚脱，但能撑起自己，而不是一直倒在那儿。

梅丝的尸体旁有一位老人，那里的空间正强烈的扭动着，雪花变成细长的白炽灯。

“她是您的什么人？”78问。

“死掉的希望”

“为什么？”

老人站起身，后背的结雪裂成块，掉入雪地，在衣服上留下白灰一样的雪，“我来自未来，这姑娘的超能力是我们决定让黑曜石机器人赋予她的，以拯救未来，虽然我们很早前就放弃了她，因为她堕入了原力的黑暗面。但我爱她！你明白吗？”他坚毅的眼盯着78。

“这很离谱……”

“这条时间线已经毁了，我愿意让你知道这一切，只因为你曾和她躺在同一片雪地上，你们经历了同一场雪，落在你们身上的雪花都不多不少，正正好……”

老人绷不住了，岔开粗糙的手揉眼睛，歪着脑袋，带着哭腔继续开口：“孩子，你又是她的谁，你为什么在这满是尸鬼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刚刚得知我的师傅骗了我，他不是好人……不过……”

78抓住海晶匕首的刀柄，用力拔出结冰的尸体，这不仅来自外界的低温，也是海晶匕首的冰冻功能。

他摸着红色的不规则脖子，跪身仰天，下落的雪花似乎都在逃避他的视线，只为了能让他一眼望到天的深处——狰狞的黑水古神在看他。

模糊中，78扭动脖子，摆出疑惑，“为什么！”

黑水古神的声音像一万座高楼同时倒塌一般，慢慢变成憔悴的人声，“古神不是傻子，所有传承者都是古神自己的意志，除了你”

“你为什么要我！”

“这是一个新世界，一种驱赶我们的神微光，在午夜也会出现。我需要……一个生在光中的人”

“抱歉，我的师傅不是这样教我的，即使他是你的谎言，但他教的东西依旧有益于这个世界！”

黑水古神张开蛤蟆似的大手，五个指头拉出肠子，在顶头分别扣着师傅的头、胸腔、双手、双脚，以及一条湿漉漉的脊柱。

头开口了：“听师傅的吧……我从来没亏待你，现在师傅死了，也只求你这一回，徒儿！”

脊柱蠕动起来，无主的四肢也疯狂杵向78。

78本能御剑，却只看到一条白色蜉蝣在视网膜中飘飞。

“你的一切都是谎言，你是我明界的化身。你是我，只是在现实中迷失了，想起来！想起来！！古神不是傻瓜，所有传承者都是古神自己的意志……”

78仰起头，咳嗽一声，俯身呕出黑水。

“不对！我是我，不是你，不是你们！”

一百代黑水古神的继承人全都围着78，他们奇装异服，仿佛看不到78，都在专心致志做着同一件事——在暗处谋财害命。

“是的……是的……”78大口喘息，脑海浮现痛苦的记忆：他是人贩子……转移责任，报复……拉进车里……惹怒，惩罚……折磨，献祭！

泡发尸体中充满恐惧，挤压进78胸腔中的所有器官。

他像死一般冷静，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韵香。

“我明白了，我全记起来了，但作为崭新的开始，我希望你救活她。”78指向云下——跪身男人旁那僵硬女孩。

无数人的痛苦嘶吼要把78的耳朵扯成碎片……穿着毛茸茸小衣服的孩子们宁静的闭上眼，不再看着只有一根路灯的午间暗野。脏色的浓血流柱好像在编马尾一样，层层绕，并愈发恶心，接着所有的大血柱绕到更大的血柱上，就这样无穷无尽的编织，最后向下流去，流向那死神带走的女孩。

“你还好吗？”

梅丝在雪土中睁开眼——诡异的感觉，即使此刻把她锁进微波炉，再打开开关，她也不会出一点声音。

“甜蜜的死亡，像蠕动的蚯蚓侏儒，坐着渗血的骷髅圣诞马车，飞过畸形的月亮……”

78扶正她，她脸上都是潮湿的土渍以及血水，红色的眼下流着两道血痕，但她面无表情。

78回身，可找不到那个老头，想着也许只是他的幻觉。

“你在看什么？”梅丝问。

“我很高兴遇见你，你就像我的那个搭档，她喜欢我逗她笑，但被阴间大法师杀害了，离我而去了，现在轮到我了”

“你在说什么？你的剑……你要去哪儿！”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