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交加的旧城区里总是闪着昏暗的灯光，时不时照映在看不到尽头的小巷中，路上零散的易拉罐随着狂风在地上打滚，伴随着垃圾箱里流淌出的恶臭液体一起消失在水沟里。

狂风肆虐着这座饱经风霜的城区，老旧的电线从电线杆上脱落打在一辆缺了一面反光镜的卡车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我们换条路吧。”一名穿着黑色雨衣的男孩说道，“我可不想被电死。”

另一名穿着棕色雨衣的短发女性侧头示意往旁边的小道走，雨水打在她稚嫩的脸庞上，洗刷着他们身上的汽油味。

“这家伙真够沉的，老大今天是弄了什么高级货？”在转移的过程中男孩耐不住寂寞的问了一嘴。

他们手里正抬着一件由黑色薄膜包裹的人形物品，由于东西很沉，前面的男孩有些使不上劲了。

“是特化的军用型机器人，老板已经把里面的模块都拆了，这东西现在就是个废铁了。”女孩答道。

“那为什么不直接用车拉走？这么大雨还要我们两个抬到处理站？”

“据说最近查的紧，老板想赶紧处理掉。”

他们拐进一个小巷，在经过被大雨冲刷垮塌的垃圾堆后停在一所房子前，在把货物小心翼翼放到地上后，男孩轻轻地边敲门边念叨着：“垃圾处理。”

只见门口的摄像头对准他们后，门后便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他们打开房门，消失在了夜色中。

男孩把货物放在地上抬头看着四周的摄像头示意着把仓库的大门打开，地板随后便开始移动起来，露出一座通往下层的楼梯，在经过长久的搬运后，他们来到了房子的地下室，准确的来说是乱葬岗。

成百上千的机器残骸堆在一口大坑中，电线裸露在外的躯体和人造器官像垃圾一样随意丢弃，偶尔还会传出渗人的呻吟声，那是还没彻底关机的仿生人头颅，它的眼球少了一颗，身体也被拆的七零八落，只剩下一张嘴在机械的重复生前的指令：“请出示证件，请出示证件。”

“你们老板今天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还派你们来处理垃圾？”天花板角落上的喇叭发出一阵刺耳的女声，很显然她对今晚的事情感到诧异。

女孩刚想说话，便被广播声打断。

“是军用级的吧？你们老板胆子真大，军方的货你们也敢碰。”喇叭里传来一阵严肃的口吻，看来对方并不满意这次的交易，“阿莫，你应该感到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吧？”

女孩顿时感到语塞因为老板在他们出发前特意嘱咐过不准和回收站的人谈货物的事。

“是机油，那种类型的机油只有特化的军用机器人才会使用，你们货物里的机油都已经渗出来了，我隔着摄像头都能看出来。”

摄像头？阿莫感到一阵胆寒，如果连这种程度的分析都能做出来，那岂不是她的身份在她面前一览无遗？

“货放地上吧，今晚就在这歇歇，房间会有人为你们准备的。”

“宋姐，老大要我们送完后赶快回去，谢谢您的好意。”男孩毕恭毕敬的回答道，眼里满是敬畏。

“那行吧，你们小心点，今晚雨很大，不要湿了身。”女人说完这话后关闭了广播，整个地下室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那颗机器人头颅的声音在房间回荡。

男孩放松下来转身对阿莫笑道：“要不要去喝一杯？”

“算了吧，老板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就放松一下，用不了多少时间。”

“吉米，别又像上次一样要我背你回去，你知道一群人看着我背着个大男人有多尴尬吗？”阿莫用略带戏谑的口吻说道。

吉米站在原地脸红着嘟囔道：“不是说好不提那事了嘛。”

“我这是给你提个醒，你要是哪天喝晕在外面了，你要我上哪找你？”阿莫这番话并不是指责他，而且希望眼前这个男孩能照顾好自己，毕竟自打离开家后，这是第一个让她感到有一股奇特感觉的人，这种感觉不同于对父亲的情感，但又有些相似，难道这是人类独有的情感？

阿莫看着眼前这个手足无措的家伙心里感到一阵嗤笑，但不是那种轻蔑的笑而是打自心底的愉悦。

“那就只喝一点，别喝多了。”说罢他们走出了地下室，消失在黝黑的洞口中。

暴雨打在已经缺了一块的霓虹灯招牌上，这是旧城区仅存的酒馆了，战争结束后随着粮食价格的暴涨以及对酒水加收重税，很多小酒馆逐渐离开了当地，只留下孤零零一行“旺铺招租”贴在大门上任凭雨水侵蚀。

阿莫对五年前的战争没有印象，毕竟等她走出家后，战争都已经结束了，战争好像没有改变人们的生活，但人们的命运却被彻底颠覆，看着日益增多的难民挤在旧城区的桥洞下，每天与垃圾和排泄物生活在一起，她感到一阵失落。

“我们走快点吧，”阿莫加快了步伐，没等还在后面打量难民的吉米，“这里看着就晦气。”

酒馆里依旧挤满了人，大厅烟雾缭绕的同时伴随着浓郁的芳香好似在仙境一般，吧台上方的大屏幕正转播着球赛，酒馆的气氛也伴随着球赛的进行时而欢呼雀跃，时而悲愤交加。

阿莫无趣地打量着屏幕上的那些人，她不懂一群人围着一个球状物用脚踢来踢去有什么好看的，对于她来说人类的悲欢总是难以揣测，她对人类的理解只限于容易受伤，容易死亡，容易为了一些抽象的事物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