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11章风吹忠义香(2 / 2)明末最后的悲歌首页

朱慈烺点点头,却不说话,也不让座,眼睛只是直直的盯着荆本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过了一会,王立度捅了他一下,方才回过神来,说道:“荆先生,崇祯十七年二月,你离京面辞时,先帝跟你说了什么?”

荆本彻诧异的抬起头,死死的盯着朱慈烺,良久,突然跪了下去,俯叩在地哭嚎道:“臣荆本彻恭诣皇太子殿下,不不,臣荆本彻恭诣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慈烺眼睛也已泛红,亲自上前扶起说道:“荆爱卿,平身吧!”抬起头时,荆本彻已经涕泪横流,边哭边说道:“臣能再见天颜,实是心中激荡,望请圣上恕罪!”

此时的吴昜等人哪里还不明白,当即纷纷拜倒在地。朱慈烺亲自上前一一扶起,说道:“众爱卿都是我大明忠臣良将,此次朕率军北伐,目的是收复江南,还请众爱卿助朕一臂之力。早日驱逐鞑虏、复我大明!”说完还向众人一拱手。

众人自是群情激奋,表态发誓,朱慈烺一一勉励,并告知他们不需要他们冲锋陷阵,只需在后面摇旗呐喊,占据城池,安抚百姓,当然他也要求各义军不得扰民,到时自有任命。

几人兴奋地从中军帐中出来,走得远了,吴昜问道:“荆大人,你如何认得圣上?”

荆本彻脸上浮出一丝惭愧,说道:“当日老夫复官之时,先帝亲自召对,圣上旁侍在侧。当日先帝说‘北地糜烂,恐不可守。爱卿南下之后,当尽快组织水军,一旦京城被围,可至天津卫接上几个皇子去江南。当时老夫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尽快组织,没成想南下之后不久,京城马上就沦陷了,老夫一时却是一艘船都没组织起来,老夫愧对先帝之托啊!天幸圣上终于蒙脱大难,现在又亲自披坚执锐解救万民,实是令老夫惭愧至及。”

吴昜点点头,说道:“圣上英明神武,可比南京那位强上百倍。学生以为实乃太祖复世,助我辈免于大难,复我华夏衣冠。我等回去之后,当遍谕圣上口令,众志成城,一起追随圣上打下南京!”

众人一时群情激昂,平时的一些龌龊也都抛了开去,连夜回去召集兵船不提。

而此时的江阴城头,攻了一天城的清兵已经退去,阎应元正提着刀在城墙上巡视。江阴城墙虽是包砖墙,但在连日大炮轰击之下也是损毁严重,民壮们正在抓紧时间修补加固,而将士们经过一天的劳累,早已精疲力尽,正靠着城墙休息。

阎应元远远看着远方,不禁叹了口气,围城已近八十余日,城中伤亡巨大,而且城中的物资也基本消耗一空,就连箭矢都得想办法从清军手中‘借’,不过打到现在大家也都累了。

这时,城外如期响起了劝降的歌声,无非是投降不杀,只要去掉“大明中兴”的旗帜,只斩为首几人,投降的人立赏黄金五两云云,这样的劝降已经持续半月,倒也鼓动了一些心志不坚之人,好在这些人都被及时发现清除了,现在剩下的人都已经打出血性,誓死与江阴城共存亡。但阎应元知道,如果没有外援,江阴城终究会被攻破。其实如果清军只围不攻,终归还是能不战而下的,不知为何清军就是这么急着攻城?难道外面形势有变?

此时清军的中军帐中也是灯火通明,博洛脸色铁青的看着信报,信报上只有败个字,‘明军优势兵力我败’,正是尼堪的手笔。而据驯鹰人的报告,交战时对方的骑兵足足比己方要少一半以上。

博洛并不想揭穿尼堪的小把戏,但他实在是想不清为何他会失败。兵力有优势,地形有优势,即使不算那些降兵,本部的兵力也仅仅比明军少一点点,按理说应该是吊打对手的情况,最终结果却是败了。

江阴城也是难下,此番南下大部分城池都是一战而下,只有这小小的江阴城却一直矗立在这里,自己来江阴也已经满月,多铎都已经派人来斥责过几次,他已经着急回京,行装都打好多日,却因为自己还得在江宁呆着,自己如何向多铎交待?

多铎对自己的支持也是不遗余力的,把南京城所有的大炮都运了过来,就连目前最重的大炮近些天也陆续能过船只运到江阴,这些大炮的威力巨大,射程达到惊人的四里以上,一艘船只能运一门炮,他狠了狠心,决定还是要把江阴城打下来,至于来援的那支兵马,安排个几万人去阻击即可,只要能拖个一两日,总归能把小小的江阴城给攻下来。

此时的周贻礼正欢快的追着骑兵,或许不叫追,叫撵,步兵在短时要追上骑兵是很困难的,但马是一种很娇贵的动物,经过一场剧烈的战斗后,它们的损耗是非常大的,原本可以跑个一个时辰休息一个时辰,但现在只能慢跑个半个时辰再休息一个时辰,反而是人的忍耐力更强一些,在追出了二十里后,在一个村口周贻礼已经看到了骑兵的尾巴,就象打了一针强心剂一般,周贻礼大声叫道:“兄弟们,快看啊,我们追上骑兵了,再加把劲,把这些狗娘养的给拦下来,看他们还怎么祸害我们汉人!”

本来已经有点力竭的战士们一下加快了脚步,可惜的是,清军也看到了他们,慌张的跳上马跑了。看了看自己的队伍,原本有着五十人的排,在刚才的战斗中损失了七个人,追击时又有五个人掉队了,这也是周贻礼不顾一切的追击的原因,损失的这七个兄弟让他怒火中烧,发誓要为兄弟们报仇!

这时后面一骑快速追了过来,叫道:“旅长有令,停止追击,就地休息。”

听到这个命令,周贻礼鼓着的一口气似乎忽然之间就消失了,饥饿和疲累感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但他还是强撑着让战士们报完数,再向前走进村子,此时忽然一阵乌云遮住了月亮,天色暗了下来,战士们摸黑来到一座房子面前,借着昏暗的月色草草吃了军粮。周贻礼吩咐大家开始睡觉,由他进行第一轮的值守,这也是北伐军的传统,作战时军官总要付出更多一些。

很快战士们都进入了梦乡,鼾声混合着不知名的小虫的鸣叫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醒目。周贻礼强撑着双眼,警惕的听着四周的响声,强烈的困意袭来,他不得不站起来四下踱步,乌云越来越大,很快天空就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紧接着一阵风儿起来,风中的寒意让周贻礼清醒了许多。

很快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起来,秋雨的寒意让周贻礼皱紧了眉头,他摸索着走到大门前的敲,没想到门却是虚掩着的,他不禁迈步走了进去。

刚进门,他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伸手一摸,却是一具人体,他一下子往后跳了一步,大声喝道:“谁!”里面毫无动静,地上的人也毫无反应,反而是外面有声音传来,很快有人走了过来,点燃了一根火柴,借着摇曳的火光,发现地上俯卧着一个人,身上还开了一个口子,鲜血已经凝固,显是死去多时。

雨越来越大,战士们都醒了过来,由于轻装追击,他们都没有带睡袋,秋雨打在脸上显得十分冰冷,一下子就把他们都浇醒了。又有人点了一根火柴,周贻礼借着微光来到了房门前,轻轻敲了一下,大声叫道:“老乡!有人吗?”

回答他的只有风声和雨声,他轻轻地推开门,一阵血腥气传入鼻中,让他气往上涌,他颤抖着点燃了火柴,在火光熄灭前他看到了床上一个赤裸的身子,不禁痛苦的闭上了眼。等他再睁开眼时,已经有战士点了火把站在房中,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子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下腹一个洞口凝结着黑色的血块,她的眼睛惊恐的看着旁边,只见旁边躺着一个婴儿,却是在心口有一个洞口,而在床边上,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她的头就落在离身体不远的地方。

房间里一时之间象静止了一样,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排长,这里有人!”周贻礼快步走了过去,那是一间厨房,灶台上扒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一名战士却手指着旁边堆着的一堆稻草,一张怯生生的小脸伸了出来。

孩子看上去五六岁,是个男孩,长得很是清秀,此时却满是惊恐之色。见到周贻礼要上前,忙把自己又藏进了草堆。

周贻礼上去扒开了草堆,小孩满脸惊恐的看着他。周贻礼大叫一声:“李忠胜,你陪着他,天亮把他带到中军。”接着他转过头,大声说道:“兄弟们,你们累不累?不累的话跟我去把这群畜牲宰了!”

“排长,我们不累!”“不累!”“不累!”战士们此时早就忘记了疲累,愤怒的气息早已把胸腔填满。“走!”周贻礼一头钻进了黑暗的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