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训练中显然并没有这种对冲的训练，看着明晃晃的刀尖，很多人都慌了神，但此时突得快的战士已经与对方相对，不管不顾就是一枪扎了过去。

冷兵器的杀伤效率其实比热兵器更快，特别是这种精钢打制的三棱枪刺，即使对方着着铁甲也是一枪刺入，更别说这些乌真超哈并没有铁甲，而都是穿着棉甲。不过这些清军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用枪砸、用手挡，还是坚持不退，一时间双方倒是形成了僵局。就在此时佛郎机炮又开始发射，此时双方已经相互接触，佛郎机炮穿进人群中，不管是清军还是明军都是一样，碰上了就是一个死字。

后面的张世鹏看得眼中喷火，但却无可奈何，转眼望去，却见两侧一旅跟二旅已经击败了侧翼部队，把对方的阵型切割开来。三轮佛郎机射完后，场上倒下了一大片。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雷鸣，紧跟着一个火球从天而降，落入了炮兵阵地后方三十余步的地方，随即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声，让双方的人都停顿了一下，随即又重新陷入了厮杀中，很快第一个人终于凿穿了清军军阵，抬眼望去，却看到眼前无数门虎蹲炮正对着自己，他一时不禁愣住了。

这时，忽然又是连续几声雷鸣声，几个火球又飞了过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砸入炮阵中，连续的爆炸声让他的耳朵暂时失明，也让他恐惧的低下了头，突然他的头上一声脆响，头盔上传过来一股力量，让他的脑袋短暂的陷入了头晕之中。

他晃了晃脑袋，抬眼望去，只见刚刚正对着他的虎蹲炮有些已经东倒西歪，有些虽然没有倒下，但周边的人却倒在那里，他大叫了一声，惊恐的发现居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他还是孤身一人快速向前冲去！此时，忽然耳边传来了几声炮响，黑暗之中一个快速的东西突然撞在了他的左臂，他只感觉一麻，还是往前冲了几步，但随即一阵剧痛传来，他咬着牙冲了几步，单手拿着枪刺向了一个正惊恐的蹲在一门炮前的敌人，感受到了刺刀插入人体的迟滞感后，他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敌军的炮阵上还是有燃烧的草，夹杂着烟雾，勉强能看得清楚，看着战士们冲上去把炮阵上的敌人一一刺死，张世鹏终于吁了一口气。

恼人的雨又下了起来，战士们打着火把在清理现场，张世鹏看见一个战士对着跪在地上的清军一枪刺了过去，他转过头，大声叫道：“除了留下来照顾伤员的，能动的兄弟跟我一起去追击！”

很快，部队慢慢聚集了起来，向着茫茫的黑夜中默默而去，虽然还没统计，但张世鹏知道此战损失惨重，估计伤亡在一半左右，他心情沉重的走在队伍前面，整支队伍鸦雀无声，只听见一旅二旅远处的追杀声和缴械不杀的喊声。

陈金勇跑了过来，说道：“张师长，我部已经占领了定山，天色晚了也不好打，让兄弟们先歇歇，我们一起上山上看看。”张世鹏点点头，说道：“全体就地休息！统计好伤亡人数，等下报给我。”自己则跟着陈金勇一起爬上了山。

山不高，上面有个小平台，一处小小的亭子。黑暗中远眺江阴城，漆黑一片，城外倒是燃着不少火堆，应该是防止城中出来偷营的。而在城北一处，则有一处算得上是灯火通明，偶尔还有火光闪现，接着传来炮声。张世鹏拿起望远镜看了一下，恨恨说道：“狗日的，居然连夜炮击！炮兵营到了吗？让张德顺和李大彪过来看看，能不能在山上架炮轰他娘的！”

看了一会，黑暗之中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张世鹏斜倚在亭子的美人靠上，静静的想着心事。这时，胡晶匆匆爬了上来，说道：“清军居然在前面挖了道大壕沟，我记得军长说过，防炮最好的办法就是挖壕沟，我在想着，如果清军真的挖了很多壕沟，我们明天怎么办？”

卢善元在给军官培训时也稍稍透露了一些火器化后的战争如何打的问题，防守方如何挖壕沟、藏兵洞来躲避炮火？如何在壕沟内机动、布置火力？进攻方又如何利用炮火掩护进攻？如何利用土工作业进攻？零零碎碎讲了一些，但他并未深入，在他一直的观念里，冷兵器时代还是以阵列为主，主要就是因为火力输出不足，需要集中火力才能压制对手。

但卢善元不知道的是，清军是一支善于从打仗中学习的队伍，早在天启年间就已经学会了利用壕沟避炮的方法。袁崇焕在宁远城利用红夷大炮大发神威，甚至有传言轰死了努尔哈赤后，清军在攻打有大炮的坚城时，一般也会挖壕沟来避炮，当然除了避炮外还有阻挡城内骑兵出击的作用。围城战需要的兵力很多，如果城内拼尽全力突破某一个方向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但如果有了壕沟，就能大降低对手快速突破的可能。

看不清楚情况自然不能瞎说，反正今晚是肯定不能打下去了，具体如何攻打还是要等到明天把战场情况摸清楚了再说。

这时，张德顺和李大彪气喘吁吁地跑上山来，听了张世鹏的话后，他们拿出望远镜左看右看，还伸出手来比比划划，最终两人相视一眼，张德顺说道：“大炮架在山上应该能打到清军的炮阵，除了最西面的几门炮可能有点勉强外，其他的炮都在覆盖范围内！就是大炮重达两千余斤，上山恐怕不容易。”

“能打到就好，只要人多，还怕大炮上不了山吗？你们的炮什么时候能到，我们安排一下，连夜把炮运到山上来。”张世鹏兴奋的说道，刚刚这场仗，他吃亏就吃在对方的炮上，倒在炮下的估计都能上五百，如果当时进攻时头顶上的火炮能够给支援，损失也不会这么惨重，现在他知道大炮的重要性了。

“半个时辰后能到达这里，到时请辅兵营和工兵营一起帮忙，他们工具多，效率高！”李大彪连忙说道。

“工兵营不行，晚上我还想让工兵营帮我们挖几条壕沟过去，这支清兵的炮不少，操作还很熟练。还有他们那队鸟铳兵也不错，在伤亡了四五成的情况下居然还顶着不退，明天的攻击还得好好做伏准备。”胡晶说道。张世鹏一听，也有道理，说道：“那工兵营就不用参加运炮了，中军不是还有些俘虏跟着吗，搞个几百人过来，我就不信，五六十人一门炮，还不能把它们搬上去？”

计议已定，几方人手一起行动，张世鹏等人也找了个地方随便躺下休息。

此时的江阴城里，也有很多人在睡觉，习惯了炮声后，很多将士都能在隆隆炮声中酣睡，即使炮弹落在附近震醒后，迷迷糊糊骂了一句后接着睡觉。阎应元和陈明遇却没有睡，两人忧心匆匆的在城墙上巡视着，最近几天，清兵加大了攻势，而城内的兵丁越来越少，已经完全不能象刚开始那样组织反击了。

“拱辰，昨日城东周庄那边好像传来炮声，但却没有打向城墙，你说是不是有援军来了？”阎应元小声说道。

“皕亨兄，虽然我也很希望有援军，但焉知不是象以前那样就止于周庄等地呢？我们守城都打得这么辛苦，你说野战哪一支义军能打败清建虏呢？”陈明遇无奈的苦笑，守城八十余日，援兵只出现过在江上，但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还没接近城池就被赶走了。再有就是周边曾听到过喊杀声，但人影也没见到过一个。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我看这些天来清军也加大了劝降的力度，将士们的士气也有些受影响。如果我们明天说援军抵达周庄，你说士气会不会高涨一点？我是怕再这样下去，不用两天城就破了！万一如此，你我可就是害死了满城百姓的罪人啊！估计以建虏的兽性，城中留不下几个人。”阎应元小声解释道。

陈明遇点点头，说道：“如此也好，让将士们提升一下士气，再多守一段时间。唉，你我两人倒是无妨，可惜了这满城百姓啊！”两人合作多时，陈明遇自然知道阎应元的意思，再撑一段时间，如果实在不行说什么也要想办法保住百姓的性命，当然那两个字暂时肯定是不能说出口，一旦说出口，恐怕这一直鼓着的一口气，马上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是一声巨响，一枚炮子落在墙根上，整个城墙似乎都晃动了起来。“建虏的炮好像越来越厉害了，可恨之前的城池都没好好守住，否则建虏哪来这么多大炮。”阎应元恨恨说道。

“是啊！朝中投降的将军大臣无数，倒是你我两个典史守城八十余日，也算对得起我大明了。”陈明遇点点头，八十天来他们已经毙敌六万余人，如果每个城池都这样守的话，大明上万个城池，不得把建虏全部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