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看上去面如冠玉，神情儒雅，正露着温和的神情看着自己，旁边的马士英笑道：“卢贤侄如果能猜出此人是谁，老夫才是真正的佩服你，哈哈哈！”卢善元左右看了一圈，却见张国维与项煜露出厌恶的神情，而朱大典与另一位官员也是冷冷的看着那人，不禁心中一动，说道：“这位想必是阮伯伯了，我与李渔兄闲聊时，也曾听他说过，当世戏曲当以阮伯伯为第一，改日小侄一定登门一观，还望阮伯伯不要藏着掖着哦！”

场上众人听了也都是一惊，没想到卢善元居然猜出了阮大铖的身份，就连阮大铖本人也是摸不着头脑，他自己知道与卢善元全无交集，没想到却被他一下子认了出来，心中却是一喜，脸上却笑道：“非是老夫不愿，实是家中的戏班都陷在南都，一时半会想听个戏而不得啊！”

“哈哈哈，无妨，等我们一起收复南京，到时小侄一定登门造访，听说阮伯伯于园林一派也有独到品味，家中的园林美轮美奂，小侄闻名已久！”卢善元笑着说道。

阮大铖心中一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说道：“清军势大，收复南京恐不可轻得，卢贤侄还是要小心为好！”

“哈哈哈，不管是南京北就都是要收复的，只不过早晚而已。可惜阮伯伯的府第染了些许腥臊之气，还得花点力气整治啊！”卢善元摆摆手，坚定的说道。

最后一个年轻人看上去英气十足，见卢善元转过头来，自己上前介绍道：“下官张煌言，现添为翰林修撰。”

“原来是玄著兄，玄著兄文武双全，实乃吾辈年轻人之典范，失敬失敬！”卢善元自是不认得他，但张煌言是‘西湖三杰’之一，卢善元自是听过的，而且还在他墓前研究过一段时间，虽然他是三杰里最没有名气的一个，但他的事迹也足以配得上三杰之名。

张煌言一下子愣住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官，也没中过进士，想不到卢善元却对他如此了解。此时的张煌言心中五味杂陈，既为卢善元知道他而开心，也是惊叹于卢善元的谍探能力，哪里知道卢善元却是通过他所不能理解的途径。

正当卢善元准备坐下，开始了解双方谈判的进展时，马连长匆匆而来，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武林门外出现了清军游骑！”听到这话，卢善元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自己明明在皋亭山放了侦察兵的，怎么会连敌人抵到城门下才接到报告呢？

还没等他回过味来，马连长接着说道：“是侦察兵传回的消息，游骑是追着他过来的，从皋亭山一直追到城下。”

卢善元恍然大悟，传信靠马，骑兵也是马，当你发现骑兵再回来报信，如果骑兵跟着你一起，那自然是差不多时候到。只不过正常情况是成群的骑兵自然不会消耗马力狂奔，看来是此次送信的侦骑刚好被对方的游骑发现而已。

卢善元点点头，见大家都盯着自己看，说道：“各位大人，清军骑兵已到城下，各位如果有睱，不妨跟我一起去城头看看如何？”

布政使司距北城约摸有两里路，众人沿着街道慢慢向前走。街上的人显然已经得到消息，很多店铺已经开始关门，百姓的脸上也多了些担忧之色，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的谈论着什么。不时有穿着军装的幼军排着队整齐的走在街上，见到卢善元立即停下敬礼问好，卢善元总是笑眯眯的停下回礼。

百姓见到这么多穿着诽袍的官员走过，有些出于习惯就要跪倒行礼，当即就有警卫连的战士上前搀扶，跟他解释皇帝已经下旨不用跪拜，见战士们也都是和颜悦色的，有人就大着胆子问：“听说建虏来了！”

搀扶的战士一下愣在那里，卢善元笑着说道：“老伯不用怕，建虏来了就来了，你们该干吗就干吗，不影响！我们会打败他们的，很快大家就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或许是卢善元的年纪，也或许是他的态度，那老伯又问了一句：“上次建虏来，那个潞王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他自己跑去投降了，害得我们头都被剃了，还不知道多长时间会长回来呢？弄得我中秋祭祖都怕祖宗怪罪，唉！”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尴尬的摇了摇头。

卢善元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当今圣上英明神武，乃是先帝太子。你看先帝投降了吗？”

那老人点了点头，不过他看起来也是个犟头，接着说了一句很炸裂的话：“先帝虽然没有投降，但先帝在的那几年日子可也不好过。”

几个大臣一下都变了颜色，为尊者诲，这个老头居然敢妄议先帝，张国维气得胡须都翘了起来，却听卢善元还是笑着说道：“这也怪不得先帝，想当年建虏四次入关，把北方抢得支离破碎，还在关外陈兵威胁关城，先帝不征点税，如何能保证将士们的衣食，大家也多理解一下先帝，先帝不容易啊！自己都穿着打着补钉的龙袍，心中却想着前方守边的将士，不都是没办法的事吗！就算先帝驾崩前，心里想的还是百姓，写了最后一道御旨，‘错在朕躬，勿伤我百姓一人。’先帝真是不容易啊！是真的心中挂念着百姓啊！老伯你说是吧？”

那老人哪里听到过这些，一时有些愣神！转过神来，卢善元一行却已经走得远了，他好奇的拉着一个站在旁边维持秩序的幼军，问道：“小哥，刚才跟我说话的是谁啊？”

那幼军神情肃然的道：“那是我们大都督啊！”“大都督？”老人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那小战士以为老人不信，指着前面说道：“你看大都督旁边的是首辅张大学士，再旁边的那位是项大学士，我见过，还会骗你不成？”

老人睁大了双眼，转身就往回走，他得跟街坊邻居好好说说今天碰到的事情！卢善元当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他正经历着老丈人的碎碎念：“善元，你怎么能胡说八道呢？先帝的事，岂是一个小民可以评论的。”

直到张国维的碎碎念越来越严重，卢善元才笑着说道：“首辅大人，堵不如疏，皇帝干得不好，大臣说得，小民自然也说得。大家都是靠着百姓供养的，干得不好，还不能让他们发几句牢骚？不过吧，咱只要一心为民，百姓自然也能看得见，天下悠悠之口是堵不住的，还不如让百姓知道先帝的不容易。功过是非，是由百姓和后人评价的，我们是没有办法自己评价自己的。”

卢善元的话有些绕，一下把张国维给说愣了，好象很有道理，但又似乎哪里有些不对。愣神之间，已经来到了北城墙。

只见五六百步的一片空地上，停着二十余骑，正在眺望着城墙，阳光照在他们身上闪闪发光。卢善元拿出望远镜看了看，只见那些人身着白甲，应该就是清军中实力最强的白甲兵，一个个膀大腰圆，一边观察一边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马连长，你不是说你们连个个都是神枪手吗？去一排人，把他们给留下来！”对于敢于挑衅的敌人，卢善元还是很仁慈的，总想让他们留下来吃点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