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鲁莽所带来的结果只会更糟，”伊芙兰说，她悦耳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在这里，即使是受祝福的圣器也不可能永远保护你，藏在暗处的恶魔时刻想把你变得和它们一样——迷失的灵魂，遭受无尽的折磨。”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先等一等说教，现在怎么才能摆脱这群家伙？！”莱昂紧张得无以复加，几乎吼叫着说。

光罩越来越薄，一些薄弱处出现了玻璃般的细密裂纹，外面的浓重黑雾和一张张狰狞面孔很快就能替它们的主子撕扯鲜活灵魂。

熟悉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

“见鬼！”莱昂还没来得及开口，一种诡异的高音穿破气泡，萦绕在他们耳边。

这是一种充满喜悦的灵魂才能发出的声音——美妙、平静、祥和。

它婉转歌喉承诺了内心渴望的一切，如果你厌倦了争斗，这歌声向你承诺平静；如果你厌倦了忧郁，它便向你承诺幸福。

在这歌声中，永恒的快乐似乎不再是一个梦。

一开始，莱昂对于这些可憎的面孔居然能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感到惊讶。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只是恶魔们用来迷惑他们的又一个把戏，一个可悲的伎俩，一个明显的陷阱，能被轻易抵抗或识破。他靠近看了看，发现那些面孔发生了变化，他们变得友好起来，就像面对久别重逢的亲人、爱人或朋友一般。

“它们还不能突破我的屏障，恪守本心，不要被恶魔迷惑！”伊芙兰脸色骤变，她娇喝一声，上举弯月法杖再重重锤击地面，一直闪耀着的弯月魔法石瞬间大放辉光，“向你信仰的人类神祇祈祷，在这种地方，我们谁都没有把握抵抗它们太久。”

这个精灵在说什么呢？莱昂心想。

凡人早已沦陷的诱惑力，外面的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它们很热情？很友好？

也许，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

它们愿意与他们分享获得永恒快乐的秘密，而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倾听。

“不，它们是恶魔，黑暗之神的爪牙———”莱昂内心的一部分知道这不是真的，这不过是恶魔们一贯的虚假承诺而已，他屏住呼吸，双目紧闭，内心的意志驱使他不去听它们，不去看它们。

他向西格玛虔诚祈祷，每个身陷险境的帝国人都会这样做，提醒自己这都是恶魔惯用的把戏，在人类精神最脆弱的时候诱惑他们，承诺他们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脑海中，那尊立于阿尔道夫城的西格玛大教堂深处，被万千信徒供奉、高高在上的帝国守护神。

神像单手高举传承两千多年的圣锤盖尔-马拉兹，宣告双尾彗星之怒。

“吾主！帮帮我！”

冰冷，莱昂热切呼唤西格玛的圣名，期许他自幼信仰的神能给予回应，无尽地冰冷。

“西格玛抛弃了我，因为一个疯子预言的传说！他背叛了此生最忠诚他的狂热信徒！”一声炸雷般的嘶哑低吼突然响彻莱昂的耳畔，声音的主人，愤怒、悲呛、痛苦、绝望.........

幻境中，黑色的巨角铁盔下，一双血红，流淌鲜血的眼睛对冰冷地神像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我，也被放弃了？”

莱昂的双耳渗出细密血珠，内心的信仰在煎熬中动摇。

努力维持魔法光球的伊芙兰察觉到防护咒的力量正在衰退。

身边的人类面容痛苦，他与外面恶魔抵抗的过程中产生了直接联系，这将持续削弱防护咒的力量。

白塔法师知道，她的咒语被打破只是时间问题。

人类的一次攻击从内破坏了咒语的完整性，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伊芙兰能够修复这个问题。但现在她不得不把全部精力放在保持他们的理智上。

闪电组成的艾吉尔锁链环绕着她的法杖，胸前的宝石和高耸的奥术之冠散发着耀眼的光。

白塔法师有些生气，正因为人类狭隘的见识，给整个过程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困境。

伊芙兰立刻意识到外面的恶魔也一定程度影响了自己，恶魔需要她产生剧烈情绪，这样才能趁虚而入。

“冷静，白塔守护者。”

她镇定心念，同时念诵咒语，催动一张篆刻六环魔法的净化咒卷轴。

更糟的是，莱昂-冯-德雷克看上去已经扛不住了，一度落入突变恶魔手中的他似乎已经被恶魔玷污了灵魂最深处。

如果他们能活着离开这里，伊芙兰可能需要进行一些驱魔仪式，清除人类灵魂上残留的污点，切断他与混沌恶魔的任何潜在联系。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真的能活下来……她现在要竭尽所能确保这一点。

腰间悬挂着的长剑剧烈晃动，这柄剑居然拥有自我意识，白塔法师震惊之余也思考着求生的方法。

把剑交还给人类？

不，她立刻否定，现在人类意志不清醒会被恶魔控制，她不能冒着同时抵御外部和内部进攻的风险。

该怎么做？

白塔法师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类睁开了双眼，他恢复往日的镇定，饱含原始的愤怒凝视着外面的一张张恶魔面孔。

魔法光球之外，隧道还在不断延伸。

周围的恶魔似乎全都围拢了过来，它们等待着魔法气泡破裂的那一刻。

伊芙兰看了人类一眼，他看上去恢复了正常，只是人类的眼底仿佛流淌毁灭雷霆的电浆，散发出一道不属于他，亘古不灭的气息，像一个苏醒的远古神明。

“你是谁？”白塔法师下意识问道。

“厄，孙。”他一字一顿地回答，像是远古神明借着人类的身体宣告自己的神号。

基斯里夫传说中的熊父、北境之主、凛冬之神、山岳与雷霆之怒，熊神厄孙！

伴随一声响彻天地的熊吼，连绵不绝的声浪充斥着净化堕落的冬日雷霆之力，整个隧道空间在颤动中支离破碎，一块块碎岩崩塌，维持空间的符文纷纷亮起又熄灭。

山呼海啸似的天罚。

无数恶魔不断哀嚎，它们被抛进狂暴的魔法洪流和更狂暴的冰冷神怒当中。

一个微小的旋涡随之出现。

“别发呆了！跑！”

在白塔法师尚未反应过来时，莱昂已经拽着她的手，跃入这唯一的逃脱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