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需要些时日，在此期间，朕要你来照顾，如何？”声音温柔，却不是商量的口气。

“我不行，我又不是太医”甘棠一慌，洒了手中的茶杯，但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些伤也是为了保护她才受的。“好吧，我会每天都来照顾你。还有，我什么时候开始翻译经书？我想早翻译完了，早一些回家，我娘还在家里等我。”声音里有委屈，还有些生气。

“这么想回家？”冯直沉下脸。

“当然，我娘身体本来就不好，我这一走，也没与她见上一面，她肯定担心我，现在身体也不知怎样了。”

“没说实话，你担心的是你师傅吧”

“没错呀，我当然也担心我师傅，你那样对侍他，他身体又弱，怎么吃得消。”

“朕现在身体也很弱”

“可你有那么多宫人服侍你，你并不是非需要我呀”

“你怎知……”

“我就想问，我师傅到底犯了什么错，那么多年了，你还不肯放过他，不管他犯了多大错，这么多年，他已经付出代价了，已经够了吧。可你不仅不肯放过他，还变本加厉，这是为什么呀？你能告诉我吗？”

“这不是你该管的。”

“那我该管什么？”

“好好服侍朕”

“这也不是我该管的！”

“这由不得你！”

“你……”

“来人，送甘棠姑娘出去”

冯直说完，拿起奏折，侧过身去，不再理她。

随后，甘棠被安排在皇上寝宫旁边的听雨轩，以便随时过来照顾皇上。

听雨轩虽小，却胜在景色优雅，院中没有鲜艳的花草，却有一片竹林，竹林下有一湾清澈的小溪，每当夏季干燥酷热时，这里却因有竹林与小溪的缘故，格外清爽，有时还能在溪边草地上找到酸甜可口饱满多汁的小红果。

以前，这里比较偏僻，显少有人来。冯直的母亲便常带他过来，有时会摘些小红果给冯直吃，有时会在溪边静静地坐上很久。

他记得母亲说，这里有家乡的味道，但具体是什么味道，她却没说。

他也很喜欢这里，小时候受了父皇和兄弟们的辱骂，他也会把这里当成默默消化的避难所。

因此，冯直当上皇帝后，便把旁边的大殿改名永明宫，作为自己的寝宫，听雨轩还是听雨轩，还是一直空着，没安排人居住。但他不忙的时候就会过来，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儿。

他一直记得那些过去，虽然痛苦，却也是让他变得无比坚强的动力，更是让他时刻保持清醒与警惕的血淋淋的鞭策。

宫里的人都知道，听雨轩是皇上喜欢的地方。

皇上的妃子并不多，除去皇后与几个美人外，后宫显得很单薄，皇上好像对后宫也并不上心，一个月也来不了几次，听雨轩离永明宫最近，而且是皇上最喜欢的地方，如果能住进听雨轩，那就离进位不远了，这也是宫里每一位美人渴求和努力的方向。

然而，皇上却不仅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侍疾，且让她住进了她们梦寐以求的听雨轩，这无疑如一声炸雷，在后宫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甘棠是谁，一个在苦寒之地生长的野丫头，没有来路，没有背景，凭什么能走到她们前面来。

几位美人再也忍不住了，约了一起到皇后宫里哭诉，请皇后为她们作主。

“皇后娘娘，她究竟是谁呀？听说，不过是一个山野中的小丫头而已。”

“为什么她一来就抢了所有的恩宠，贴身侍疾，这不应该是臣妾们的本份吗？！”

“皇后娘娘，再怎么也是您侍疾才合规矩。”

“是呀，自皇上回来，我们连面都没见上一见，怎么就轮到那个小丫头去侍疾了呢。”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呀？”

“皇后娘娘您可得为臣妾等做主呀！”

几位美人七嘴八舌，吵的萧玉音头疼。但作为国母，她不能表现出一点烦躁，只能压住火气，好言相劝。

“都不要着急，皇上自有皇上的决断。有机会本宫会把你们的意思呈报给皇上，大家先请回吧。”

“这样下去，不成体统，皇后娘娘能看得下去？”

“……”

“是呀，皇后娘娘，不为臣妾等着想，也该为自己想想才是……”

“……”

“圣上一向于后宫冷淡，可这一次却不同，皇后娘娘难道不担心？这样的恩宠可是前所未有呢！”

“皇后娘娘，您也要有所决断才是呀！”

“慎言！”皇后扫了她们一眼，脸色沉了下来。

“管好自己的事，皇上的事岂容你们肆意置喙！都退下吧。”

几位美人不甘心地拉拉扯扯地走了。

皇后一手抚着额头，一手端起茶杯饮了几口。

天，真是被这几个美人吵的脑袋疼，还说的口干舌燥。她搞不懂她们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为何总在这些不着边际的小问题上纠缠。后宫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她这个皇后娘娘也不严厉，管得少，只要她们不做离谱的事儿，她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宽松的环境下，干点什么不好？读书明理、琴棋书画、捶丸骑射，甚至女红刺绣，学什么不比天天纠缠皇上更有意义？再说，要想让皇上喜欢自己，留住皇上的心，不应该好好地提高一下自己的素养吗，女人的青春本来就短，明媚鲜艳能几时，内在气质才是长久的东西。可是这些，她这个做皇后的不能说得太明，也不想说的太多，一来，说了她们也不会懂，二来，这些终究关她什么事儿，她才不关心呢。

在还是姑娘的时候，她虽然守着规矩，但也没太委屈自己，尽量活得快活恣意。她始终明白自己的使命，不会为了个人的意愿而违背家族的利益，她不会拿全族的性命换自由，但也决不会囿于一个“皇后”的称号，在规矩与无聊的空虚里丧失了自我。

如今有了一个让皇上关心的人，萧玉音感觉倒是更轻松了，有人为皇上侍疾，她就不用天天违心去扮贤良淑德的皇后，皇上也不用费力去扮深情厚意的夫君，大家都不累。多好！

“既然如此，不如让本宫帮他们一把，既名正言顺，省了口舌之争，也可以让自己彻底轻松。”

想到这里皇后忍不住弯起嘴角，小月正端茶进来，看到皇后的笑，明白她的本心与意愿，却也不好劝说，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