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旁边有个小卖部，主要售卖学习用品和零食，老板是煤老板侯富贵的老婆，叫李春香。家长偶尔会给孩子三块、五块的零花钱，课间休息时，孩子们便三五成群地去小卖部买几毛钱的零食吃——大冰一毛钱一块，泡泡糖一毛钱一颗，豆皮辣条一毛钱一根，冰糕五毛钱一支……

侯雪的父亲也在开办煤厂，她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口袋里总有用不完的零花钱，那些钱不只给她换来了优渥的生活，还换来了同学们的仰慕和追随，她常说——“你去帮我买个东西，买回来我分给你吃”、“今天下午该我们组扫地，你帮我扫，扫完了我请你吃冰糕”、“你的作业给我抄抄，我拿明信片给你”……很少同学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她还很擅长创新玩耍的方式，嚼过劲的泡泡糖，她放在火炉上烤得滚烫，趁旁边同学不注意，猛地贴到他们的手背上，然后拉出长长的丝线，同学痛得嗷嗷叫，她乐得手舞足蹈。她还喜欢把橘子皮的汁水挤进别人的眼睛里，看着别人把眼睛揉得泪汪汪的，然后赌气躲到一边去，她毫不气馁，因为赌气的人很快就会回到她的身边，再度成为她的好朋友。

有个经常被侯雪支配的女同学暗自发誓，等再长大一些，她就不理她了。

儿童节这天，每个同学都带了充足的零花钱，上午的文艺汇演结束后，同学们就不停地往返于小卖部和学校操场之间，嘴里叼着零食，手里拿着玩具。

以赵宏为首的几个男生每人买了一把水枪，他们去公路边沿的小河边灌满水，然后往对方身上滋。大智也被人滋了一身水，但他没有水枪回击，只能扯着嗓子干嚎，在其他人的怂恿下，他也买了一把水枪，在六月明艳的阳光下愉快地跟同学们玩起了喷水游戏。由于玩得太投入，衣服和鞋子湿透了，还撕破了裤子。

杨老师出现的时候，大智正扛着水枪在操场边的花坛附近飞奔，全然一副将全世界都抛之脑后的样子，杨老师大喝一声：“莽子，你在干什么？”

大智立即乖巧地停住脚步，低声说：“打水枪。”

杨老师严肃地批评道：“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家庭，买这么贵的水枪来玩，你滋水的时候有想过你爸爸在干什么吗？他在井下吃煤灰。”

大智低着头不吱声，杨老师恨恨地说：“还真他妈是个莽子娃儿。”

大智扔掉手里的水枪，无精打采地盘腿坐在地上，两眼定定地看着其他同学玩。但他很快就忘了刚才发生的事，跑去操场边逗狗玩了。

第二天上午课间，大智边往教室走边舔舐油汲汲的右手拇指和食指，看样子是刚从小卖部回来。侯雪气冲冲地跑到他面前，质问道：“你是不是拿了我十块钱？”

“没有。”大智答。

“你刚刚是不是去小卖部买东西了？昨天的钱你明明已经花完了，你哪来的钱？”侯雪叉着腰、昂着头，像一只准备战斗的小母鸡。

“我捡的。”

“你捡的？你偷了我的钱不敢承认就说是你捡的，我要告诉老师去，哼!”她扭头走出了教室。

很快，杨老师便来到了教室，他把大智拉到讲台上问道：“昨天的钱你用完了吗？”

“用完了。”大智如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