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流程下来,把平民看得激动不已——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公正严明的审判场景?何曾见过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在审判下如此痛哭流涕、屁滚尿流?
公审持续了足足半个月,期间不断有人从外地赶来崔托格,围观人数越来越多。
当公审最后一天,海瑞伯特被押上高台时,稍显平淡的氛围重新变得热烈,中央广场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海瑞伯特的挣扎和破口大骂被淹没在群众的嘈杂声中。
但因他是个国王,所以刑部官员每陈述一条罪行,下方便呼声雷动一阵子。
“1186年9月,将仆人帕里希虐待致死……”
“1187年2月,纵马践踏大片良田并撞死平民鲁德尔……”
“1188年4月,强迫一百二十七人迁徙到沼泽中央的包桐,导致其流离失所,三十九人死于饥寒交迫、沼泽和马匪……”
海瑞伯特其实没有什么变态的贵族爱好,但他脾气暴躁爱酗酒,当了国王后也相当任性,他的罪行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林林总总下来,有不少死伤人命需要他负责,造成的经济破坏更是不计其数。
高高在上的王室成员们,只是轻轻一挥手,便能在平民和奴隶身上压下一座座大山。
数罪并罚,海瑞伯特最后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罚没家产。
狮鹫军战士的弩箭射入这位国王的眼眶,宣告了瑞达尼亚一个时代的落幕。
人群中的戴安娜王后披着不起眼的麻布斗篷,她拉紧兜帽,闭上眼,不忍再看。
几个狮鹫军战士身着便衣,互相给了个眼神,不着痕迹地将戴安娜和其他人隔开,阻隔其他人的视线。
戴安娜无声地抽泣了一小会,然后回头挤出人群,早有马车在城门口等着她了。
戴安娜登上马车,一眼便看到端坐着的银发精灵。
“大公殿下。”她抽泣着行礼。
“请节哀,郁结于心对孕妇身体不好,”苻隐葳伸手请她坐下,“不得不说你的胆子很大,今日的场合,你的身份但凡暴露,群情激愤的群众会对你做什么尚未可知。”
“我是海瑞伯特陛下的妻子,他……他的最后一刻,我也想陪着他,”戴安娜王后擦了擦眼泪,脸色苍白,“我只是一个无知的女人,没有办法和您一样……毫不留情地杀死自己的未婚夫。”
这话说得她确实像个无知妇人,苻隐葳都懒得费口舌说服她转变观念,拿出文件:“瑞达尼亚的女王陛下,您签了停战协议和崔托格公告就可以走了。”
瑞达尼亚节节败退至布伊纳河及其支流尼姆纳河以北,王室龟缩在亚穆拉克(Yamurlak)和克林菲德地区,以亚姆拉克(Jamurlak)为首府;隶属于瑞达尼亚的弧形海岸公国则放弃原有领土,退至吉尔里柏地区,将首都藏进了尼姆纳山谷。
瑞达尼亚男性王室成员全都在公审大会上了,剩下的无罪成员中,只有戴安娜王后拥有瑞达尼亚的合法继承权,成了瑞达尼亚女王。
颇为讽刺的是,那帮逃亡的瑞达尼亚贵族没有一个敢来秋分公国签停战协议,生怕被抓起来公审,只把戴安娜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深宫妇人推到台前,让她亲自来签协议。
这行为同将公主和亲匈奴有异曲同工之妙。
戴安娜咬住嘴唇,低下头,在两份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和头衔。嘴上阴阳那是嘴上的事情,行动上还是得识时务,该服软就服软,她甚至没看文件内容。
这证明她还是有点聪慧在身上的——现在的情形,还容得下瑞达尼亚对协议内容有任何异议吗?
戴安娜签完两份文件,苻隐葳也没为难她,甚至安排狮鹫军护送她到边境。
虽说布伊纳河与尼姆纳河是现如今秋分公国与瑞达尼亚的界河,但实际上这两条河本身在停战协议的规定中是属于秋分公国的,包括位于尼姆纳河北岸、与吉尔里柏地区同名的城市吉尔里柏,也在秋分公国的控制下——御敌于国门之外嘛。
离开吉尔里柏后,戴安娜总算松了口气。
她轻轻摸了摸小腹,最后望了一眼尼姆纳河,头也不回地前行。
(卷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