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念珠化作一道璀璨的金光,裹挟着他,冲破血色的包围,向远方的陆地疾驰而去。
这一刻,他不再是凡胎肉身,而是化身为光的使者,追求着那一线生机。
这时,张雨薇带着血神子们紧追不舍,犹如一片血红浪潮滚滚而来。
觉远心中惶恐,沾着自己的鲜血,快速地在地上画出神秘的图案。血雾和血神子们越来越近,但他强打精神,抵抗心中的害怕。
他大喝一声,瞬间,金光照亮了整个空间,血雾和血神子们被瞬间击退。觉远趁机逃离,消失在张雨薇的视线之外。
张雨薇停下身形,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满脸的愤怒和不甘。
但她知道,觉远并没有离开,他只是暂时逃脱,等待下一次的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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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北魏帝国那片遥远且人迹罕至的西北边疆,敦煌古城宛如一位历尽沧桑的老者,静默地依偎在崇山峻岭之间。
在这些峰峦叠嶂之中,隐藏着一座名为觉音寺的古老庙宇,矗立于山巅之上,被终年不散的云海紧紧包裹。
时而露出金砖金瓦的辉煌一角,仿佛天宫遗落人间,其庄严与神秘之感,即便是最博学的行者亦难以尽述。
觉音寺内部,是一幅生动的修行画卷。
僧侣们身披洁白如雪的僧袍,步履匆匆,他们之中既有天真未凿的幼童。
也有饱经风霜、白眉低垂的老者,年龄的差异并未阻碍他们共同追求心灵的净化与智慧的启迪。
寺周,古木参天,尤其是那些历经千年的菩提树,枝繁叶茂,绿荫如盖,为这片圣地增添了几分幽静与深远。
每当晨钟暮鼓响起,与低沉的诵经声交织在一起,便仿佛有股力量,将世俗的烦恼与尘埃洗净,营造出一方超脱尘世的净土。
某日黎明,当第一缕阳光试图穿透厚重的云层,天地间骤然绽放出一道耀眼的金光。
如同天界之门豁然开启,直指觉音寺的接引大殿,光芒万丈,美得令人心悸。
寺中的僧众们,无论是在抄经、打坐还是清扫,皆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头的一切,目光汇聚于那道仿佛蕴含着无上奥秘的金光,心中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紧接着,一股沉重而悠远的叹息声在空气中回荡开来。
那声音似乎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轻柔地拂过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就连周围的山峰也似乎感受到了这份震撼,微微震颤。
随后,主持那深邃而威严的声音,借助无形的风力,穿透每一寸空气,响彻全寺:
“即刻前往接引大殿,将悟性超群的觉远带上,让他来到我的大雄宝殿。”
这句简短的命令,如同疾风般掠过寺庙,瞬间激起千层浪。
僧侣们的日常修行节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破。
平日里宁静的走廊与禅房里,到处充斥着窃窃私语,各种揣测与想象如同夏日夜空中的流萤,闪烁不定。
有的年轻僧侣激动地讨论着觉远的故事。
而那些年长的僧人,则以更为沉稳的态度,推测这背后或许隐藏着关乎佛门兴衰的重大使命。
或是对觉远本身修为的严峻考验。
在接引殿外,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其眉宇间凝聚着岁月的痕迹与智慧的深沉,正凝视着蹒跚而来的觉远。
他的眼神中既有忧虑,又夹杂着几分好奇。
觉远的身影显得异常狼狈,衣衫破烂,身上多处可见战斗留下的痕迹。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他缺失的右手,这使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凝重与不安。
“觉远师侄,何至于此?你的右手,它……”
老和尚的话语中带着难以置信,他话未说完,目光已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觉远空荡荡的右臂上。
周围的僧侣们随之望去,一片惊愕与不解,各种惊叹与惋惜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秋日林间的落叶,纷乱而密集。
老和尚见状,立即展现出其作为长者的威严,轻轻摆手,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平息了众人的喧嚣:
“诸位静心,主持已洞悉此事,自会有应对之策。速速将觉远师侄送至大雄宝殿,一切由主持定夺。”
话语落下,如同掷地有声的钟鸣,让躁动的氛围瞬间归于平静。
众僧侣闻言,立刻收敛了各自的惊异与疑惑,恭敬地稽首合十,以最虔诚的姿态响应老和尚的吩咐,纷纷表示愿遵从主持的安排,同时心中也不免对即将到来的决定充满了期待与忐忑。
于一方幽静的石子路之中,嘉业老和尚引领着随行的信徒,穿梭在庄严矗立的菩提林荫道间,踏上了一条盘旋而上的石阶小径。
正当一行人抵达大雄宝殿的朱红门前,一场匪夷所思的奇景不期而至。
无需老和尚发号施令。只见沉重的殿门悄无声息地启开,仿佛被无形之手推动。
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宛如古老禅钟的悠长回响。
“静安,且退。“
殿内传来一道温和而充满慈悲的语音,似乎能洗净人心的尘埃。
话语刚落,觉远周身忽然绽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他宛如受到神祇召唤,轻盈地飘浮起来,随光芒一道没入大殿深处。
殿门随后缓缓闭合,静安法师以恭敬的姿态,双手合十,低诵一声“阿弥陀佛“,引领众人默然退离。
大雄宝殿之内,昏暗而深不可测,中央隐约可见一尊如来佛像。
金身微光,于暗中显露出超凡脱俗的庄严,仿佛是引导迷航者归途的明灯。
在漆黑的掩映之下,觉远的身体轻盈地向着一个朦胧的人影缓缓靠近。
正当他逼近之时,大殿蓦然间被耀眼的金色光辉所充盈,仿佛日出东方,瞬息照亮了殿宇的每一个角落。
人影逐渐清晰,正是那位传说中的绝世高人——六回上人。
他头戴莲花冠,冠顶嵌有四面佛像,洁白的袍服上密密麻麻地织就着古老的经文。
令人惊奇的是,这位上人身形年轻,约莫弱冠之年,面容俊美,风采翩翩,颠覆了所有关于高僧的传统印象。
六回上人凝视着眼前衣衫褴褛、失去右臂的觉远,仅是轻轻一挥衣袖,便有不可思议之事发生。
觉远那残缺的臂膀处,仿若枯枝逢春,白骨生肌,筋络重新交织,血肉渐次丰满。
转瞬之间,一只新生的手臂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连同觉远身上其余的伤痕也尽数愈合,不留丝毫受伤的痕迹。
在这一连串的奇迹中,觉远望着眼前的六回上人,心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撼。他先是困惑地审视着自己再生的右臂,继而目光移向上人。
觉远急忙跪在地上,满脸惭愧地说:
“弟子除魔不成,反而让师父救命。愧对师父多年悉心教导!”
六回上人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定定地看着觉远,不发一言。觉远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惶恐地低下头来。
许久之后,直到觉远额头汗珠滚滚而下,六回上人才平静地开口道:
“觉远啊,我问你,为何除魔?”
这声音轻巧如风,却在觉远心中回荡不已。
觉远抬起头,毫不犹豫地回答:
“师父!那名唤张雨薇的妖女丧尽天良,炼制邪法,残害无辜,天理不容!我”
说到此处,觉远忽然看见六回上人那平静无波的双眼,仿佛能看透人心。他不禁扭过头去,嘴里的话也说不出来。六回上人轻轻叹息:
“哎除魔是假,为爱人报仇是真吧。”
觉远的身形因这话而颤抖,他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心中的挣扎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曳不定。
他缓缓转回头,目光中既有惊讶又夹杂着一丝被看穿后的羞愧。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而颤抖:
“师父,您……您是如何知晓的?”
六回上人的面容依然如古井无波,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似乎蕴含了无尽的慈悲与智慧:
“为师何尝不曾年轻过,也曾有过爱恨纠葛。”
他的语气温和,仿佛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修行之路,情关最难过。但真正的修行,不是逃避,而是面对,面对自己的心,面对世间的善恶。”
觉远听闻此言,心中涌动的情感如潮水般翻腾,他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痛苦与觉悟交织在一起:
“弟子明白了,弟子不该让私情蒙蔽了双眼,更不该让复仇之心主导了我的行动。除魔,应当是为了守护世间正道,而非个人恩仇。”
六回上人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能悟到这一点,便是进步。记住,修行之人,当以慈悲为怀,智慧为剑,斩断一切烦恼根源。
至于那张雨薇,若真如你所说,自有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的,便交给因果。”
觉远闻言,心中的重担似乎减轻了许多,他重新跪拜下去,这一次,他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坚定:
“多谢师父指点迷津,弟子定当谨记教诲,不再让私欲左右,以一颗清净之心,行走在这条漫长而又艰难的修行之路上。”
六回上人闭目凝神,双手合十,轻声诵出一句佛号,为觉远祝福,也为这红尘中挣扎的每一个灵魂祈福。
随着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山的另一边,师徒二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异常宁静,仿佛一切纷扰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净化。
“好了,你退下吧。”
“是,师父。”
觉远离开了宝殿,为师父关上大门。
此时,大雄宝殿中,端坐在莲花座上的六回上人闭上双眼,准备入定。
许久之后,那金光闪闪的如来大佛身后走出一身披黑袍,留着齐腰长发,手持念珠的古怪老和尚。他哈哈笑道:
“弟弟,这些小辈好生不让人消停啊。现在就来一个深陷情劫,以情入魔的。大哥,俗世五彩缤纷,佛门确实无比枯燥啊。”
这位黑袍老和尚正是六回上人的弟弟,无天上人。
他与六回上人一同在佛门修行,却始终无法摆脱俗世的诱惑。
如今,他趁机出来,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些陷入情劫的小辈,让他们明白佛门的清苦与世俗的繁华。
无天上人的出现,给原本静谧的大雄宝殿带来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缓步走向六回上人,那随性的步伐和肆意的笑容,在庄严肃穆的佛像前显得格外突兀,却又莫名和谐。
六回上人缓缓睁开眼,开口:
“无天,你我虽一母同胞,心性却大相径庭。”
话语中既有对弟弟的包容,也有对修行之路的坚持:
“情之一字,于世人是劫,于修行者亦是试炼。若能勘破,即为成佛路上的一大进境。”
无天上人闻言,笑声戛然而止,他收起玩笑的表情,认真地看着六回上人:
“哥哥,我并非不知修行之重,只是这人间烟火,实在诱人。你说,若无情,又怎能体味人生百态,又怎知慈悲为何物?”
他手中的念珠轻轻转动,每一声都是对红尘的不舍与眷恋。
六回上人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衣袂飘飘,仿佛超脱于尘世之外:
“无天,你我修行之路不同,却殊途同归。情非不可有,而是需以智驾驭,不为情所困,方能自在。今后,便由你来教导觉远,或许,你那未尽的情缘,能成为他悟道的契机。”
无天上人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抹释然的笑:
“好吧,就让我这个不称职的叔叔,给侄儿上一课。不过,哥哥,你可别忘了,红尘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偶尔,也该看看这世界的色彩。”
说完,无天上人转身走向门外,背影里带着几分洒脱与不羁。
六回上人目送他离去,闭上双眼,心中默念:
“愿你我都能在各自的路上,找到属于自己的光明。”
大雄宝殿内,佛音袅袅。
“阿弥陀佛……”
他的心声如同佛号,回荡在大殿之中,也回荡在他的内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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