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的仙境。”

伊丽莎白小小的叹了一口气以后说：“——混沌，一切你不能理解，不该理解，也永远不会想理解的东西。一切被秩序的围墙阻挡在外的东西，从而使得天和地还有分别，生与死还有意义，时间与空间还能够存在。”

“但是……”唐既望拼尽全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不要滑向唯一的点，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有这般意志力。人的适应性和存活的力气果然不容小觑，“但它在漏进来。”

“是的。而你有能力阻止它，只有你。”

“为什么？我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你是‘钥’，”伊丽莎白说，“这不是象征意义的一句话。那个兔子洞并非今天才出现的——它长存于世数万年，我们之所以尚还平安无事是因为有人安了一把大锁，锁死了这个口子。但是那把锁快不行了，我们需要把它拆下来修缮，你是那把钥匙。”

“啊？我？”

伊丽莎白露出一丝微笑。她的手还紧紧扣着他的。她通体燃烧，火焰从她身上蔓延开，以强大的力量锚定两人，使得唐既望可以摇摇欲坠地俯瞰无限：“你。”

然后他的胳膊被她牵起——不，不是她，是别的力量扯动了他的手——是他自己抬起手臂。他的手指对向黑洞，像钥匙对准锁孔。

在这空旷地近乎伟大的沉默瞬间，唐既望竟然，在这远超理解的可怕世界上，感受到了自身的存在。如同楚门发现自己生活在银幕之中，毕博布鲁克斯在小精灵蛋糕中看见为他造出的宇宙。他如此离奇地在那个瞬间瞥见了哲学家的人生三问中属于他自己的那一页参考答案，几乎要忍不住说出“果然我从小就总知道自己天赋异禀注定不同凡响……”。

然后这至关重要的一刻被一声清脆的手机提示音打断。

伊丽莎白从牛仔裤后袋里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屏幕以后说：“萨提醒我们，他带回来了外卖。”

她向着唐既望身后努了努下巴。唐既望跟着回头，然后看见，在纯净的，白光构建出的无垠虚空中，静静伫立着一扇门。白发的高大男人守在门边。门还开着一条口子，透过它可以看见酒店的走廊。

他的眼球终于掉出来。

萨举起手向他们示意提着的外卖包装袋，然后关上门向他们走过来。

他的每一步都落在地板上。

地板，地板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既望低下头，然后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一只手伸过来，萨递给他一部手机。他按亮屏幕，手机识别到他的指纹后解锁了。他为经过五年更新换代变得更加花里胡哨的电子产品愣了一愣，然后注意到上面显示出的新消息。

萨：给你买了川菜，不知道正不正宗(^_^)

唐既望大受震撼抬起头来，面前的人用和颜文字相差无几的表情热枕地盯着他，然后把外卖哐地放在酒店的电视柜上。

手机又响。

萨：在你的手机上下载了音乐软件，铃声也选择了我喜欢的乐队，听见之后就会知道非常不错

萨：顺便你视频软件用的是哪一个？我猜着你的品味下的，或者我可以去查你生前的浏览记录？

[表情包]

[表情包]

[表情包]

唐既望说：“你先等等。”

“别太在意这家伙，”伊丽莎白靠近他们，伸手去拿自己那一份外卖，“他就是憋坏了罢了，自从电子产品出现以后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天给所有的好友分别发几百条消息转发十多个视频，在所有的帖子底下留言。但还是尽量别拉黑他，他以后会是你的护卫。”

护卫。唐既望继续因为她时不时的用词而察觉到一种荒诞主义般的幽默。他现在是需要护卫的人了。

女人言行举止中有种理所当然的意味。她将他从冥界带出，塞进了那个布娃娃里面。那么他的命自然就是她的。她预支了片酬，他就得陪她演一出西天取经的戏码。

“大圣，我们究竟得干些什么？”

她拆包装的动作顿住了一瞬，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说：“那锁有数个机关分散在三界各处，需要全部解开，而且每一个都必须由你动手。”

“我们已经在长安找到了第一个。”

“具体位置也已经大致确定，和秦皇陵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