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慨看着薛举身前那些虽然紧紧握着明晃晃的刀刃，却畏惧他威势而紧张万分的年轻亲兵们，以及那个见他纵马而来依旧如浑然不知的和尚。

他便突然有些提不起了再度厮杀一番的兴趣来，像是那些年轻士兵的血肉之躯阻止了他的杀念，让他奔马而走。

但他的心里却清楚得意识到，阻止他杀念的并不是眼前的这一切鲜活的生命，而是另一些他看不见的东西。

......

直至谢慨奔马而走，那匹令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的白马消失在了北面，薛举才回过神来。

又等到郝瑗也驱马回转，却尚未等郝瑗下马，薛举便已然奔向他的身旁，也不顾帝王姿态，竟然拽着他的衣摆说道，“郝卿，你总算回来了，刚刚可吓到朕了。”

而为何薛举有这般小儿作态？

那要先让时间回到吕摩诃红莲业火将要斩向谢慨时，稳稳扶住薛举的郝瑗堪堪让他稍安勿躁时说起。

那时，郝瑗依旧目不转睛得看着眼前的战局，见那红莲巨剑斩到了谢慨，他却突然说了一句，“这和尚，怕是要败了。”

说着，他也不顾又生出疑惑的薛举，只唤来薛举的亲兵头领，又令道，“去找个人瞧瞧，后军可已经上阵？”

而秦军后部的动向，却也是他奔马而来之前的部署，而估摸着时间，此时他大秦蓄势待发的后军应该已经与梁胡郎所部汇合，且抵住了被消磨了锐气的唐军。

那亲兵头领派去张望的小卒顷刻间便回来报告道，“营帐之处所列之后军皆已上阵，而浅水原上两军亦也陷入了混战。”

此时，也正当吕摩诃顿悟轻生，谢慨欲再斩和尚之时。

彼时，郝瑗先对薛举说道，“此战胜负已定，陛下容我先解了此间危局，届时再与陛下述说全貌。”

随后，他让亲兵头领搀扶着薛举，自己则翻身上马，又轻拍剑匣，一抹赤芒便凌空而去。

之后，他便轻扯缰绳，向两人战局之地驱马而去。

此后，才有了郝瑗断刀，和尚悔悟，谢慨欲走之景。

......

只是，郝瑗原以为他为谢慨指出明路，可以保薛举生命无忧。

亦没想到，谢慨此人如此不讲道理，虽然确实如郝瑗所想，他已经有了脱阵而走的心，却依然还要在声势上再威吓薛举一番。

也就是郝瑗在此，尚能气定神闲，倘若换个人来，谢慨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

但结局是郝瑗心中所设想之态，故他也并不在意那些过程了。

他只是又轻轻拍打着薛举拽着他衣摆的手，安抚道，“陛下，那人即使霸王再生，亦不过如此，陛下可知道？此战是我等胜了！待到唐军一破，我军再克高墌，关中之地便唾手可得。陛下应该高兴才对！”

郝瑗清渊鉴再起，渊水慢慢洗涤薛举心中之惶恐，而郝瑗的安抚不同于往日般那么立见成效，却也渐渐生效了。

薛举也终于想起了他的霸业依旧还在，而此战一胜，直取长安之时亦指日可待！

他本就是个直率的性子，一想到自身的霸业将成，便也将心中的惶恐稍稍抛却。

而恰逢此时，本在后军所部的褚亮也收到了薛举受惊的消息，带着他的一队亲兵从营帐处匆匆赶来，他先察觉到薛举并无大碍，又见郝瑗静静立在一旁，便正视着薛举开口说道，“亮闻听斥候来报，说是陛下坠马，这才匆匆赶来，陛下可是无碍？”

但薛举本惊魂未定又陷入大业将成的美梦中，一时间也没有回应褚亮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