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就听门外太子陶崇雍的声音道:“都起来吧!”
众人齐声道:“谢太子太子妃!”
陶崇雍道:“蹇公公,听说父皇已经醒来了,我们想要进去看看。”
殿内羊昶自然不知道赵粲与陈矩之间的秘密,听闻此言还以为是有人偷偷给太子报信,于是很愤怒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莫不是有人暗中给他们通风报信?”
羊元芷苦笑道:“父亲,太子是什么样人,这你是知道的,哪里可能会有什么人暗中给他通风报讯?”
羊昶道:“你可别忘了他身边还有个什么人。”
羊元芷不以为然道:“太子妃固然妒悍,但她即使有如此心计,只怕也没这个胆量在宫内专门安置眼线吧。”
羊昶正色道:“俗语说人不可貌相,你千万不可小看了她,否则我们有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羊元芷不再争辩,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哪里知道羊昶的话竟会在后来一语成谶。
与此同时,门外得蹇珪很是为难道:“实在不是老奴不让你们进去,而是皇后娘娘和车骑将军有过专门交代,此时未经他们准许,任何人也不得入内,否则立时杖毙。”
太子妃赵粲竟忍不住勃然大怒道:“竟连太子要见自己的父皇也不让进,这究竟是何道理?莫非这天下不姓陶改姓羊了”
蹇珪忙辩解道:“太妃说笑了,许是皇后娘娘和车骑将军正有要事相商吧。”
赵粲一阵冷笑道:“他们有什么要事竟要背着太子相商,莫不是想谋权篡位吧?”
“这...”蹇珪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赵粲依旧不依不饶地厉声吼叫道:“还不赶快给本妃让开,你们眼里究竟还有没有太子这个储君?”
蹇珪只得哀告道:“太子妃,您就不要为难老奴了。”
太子陶崇雍见状,无奈只得高声呼唤道:“皇后姨母!皇后姨母!我要见父皇,快让我进去,快让我进去吧!”
羊元芷只得祈求道:“父亲,你就让他们进来吧!”
杨昶道:“待我出去看看再说。”
说罢,羊昶转身朝殿外走去。
赵粲越发怒不可遏道:“好你个奴才,你眼里只有他们,别忘了本太子妃一样可以杀你。”
“太子妃好大的威风啊!”羊昶这时刚好走出殿门来,冷冷道。
别看赵粲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样子,看到羊昶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蔫了下去,低头不敢言语。
“外公!外公!不是说父皇已经醒过来了吗,他老人家究竟怎样了?”太子陶崇雍已冲上前去急切道。
“臣参见太子!”羊昶朝陶崇雍长揖施礼,一脸的悲伤道,“请太子自己进去看看吧!”
“父皇!父皇!...”陶崇雍早已迫不及待,径直越过羊昶跑进殿去,一路咋咋呼呼地呼喊着,俨然就像一个平民家的儿子。
赵粲则试探着慢慢走到门槛边,见羊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也快速跨步走了进去。
羊昶刚欲跟着回身进殿,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朝庭院外走去。
“皇后姨母!父皇真的已经醒过来了?”走进西暖阁内的陶崇雍见没人回应,直接朝羊元芷问道。
看见陶崇雍,羊元芷顿时没来由地伤心起来,抽泣道:“两个多时辰前,你父皇的确是有醒过来,可现在又...”
“父皇!父皇!你醒醒啊,父皇!...”羊元芷话未说完,陶崇雍已急不可待地跑到了武帝龙床前大声呼唤,神态宛如孩童般天真。
“皇后姨母!父皇她怎么不理我啊?他是不是已经死了?”见一直没有回应,陶崇雍转身问羊元芷。
看着陶崇雍那如平民家孩童一样无知的样子,羊元芷更是悲从中来,顿时泣不成声。
“皇后姨母!你怎么哭了!”陶崇雍赶忙跑了过来,半跪在羊元芷脚下,十分关切地问。
犹记得当年先皇后羊元艳临终之时,特意把虽已有十六七岁,然心智还只有七八岁的陶崇雍叫到面前,语重心长道:“孩子,母后就要走了,以后就由你姨母护你周全了。记住,孩子,你以后定要把你姨母当成你亲母一样看待,听见没有!...”
羊元芷虽然比陶崇雍大不了十岁,此刻却像是八十岁的老母一样抚摸着陶崇雍的头,当年姐姐殷殷嘱托的场景立时呈现脑海中。
“皇后姨母!你别哭啊!你别哭啊!”陶崇雍不住地安慰羊元芷。
羊元芷勉强止住哭泣道:“姨母不哭,姨母不哭,你快起来吧!”
“是,皇后姨母!”陶崇雍乖乖地站起身来。
尽管一百二十个不愿意,赵粲这时才有机会向羊元芷施了一礼道:“儿媳拜见皇后娘娘!”
羊元芷擦了擦眼泪道:“免礼!”
赵粲站直身子道:“不知父皇究竟怎么样了?”
羊元芷看了看赵粲,又看了看陶崇雍,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赵粲身脸上,十分悲痛地道:“据陈太医说,若能挺过今夜子时,或可还有十日的活法。”
“啊!”
赵粲陶崇雍同时惊啊出声,之后二人的表现却是截然不同。陶崇雍先是呆了呆,而后步履沉重地慢慢走到武帝床前跪下,豆大的泪珠簌簌而落。赵粲虽然暗自狂喜不已,面上却装出十分悲伤的样子,但任凭她如何做作,脸上的那份不自然依旧表露无余。
饶是知道赵粲一直记恨武帝,羊元芷还是在内心感到阵阵悲哀和强烈的忧心。
中书省,议政堂。
华韶何瑜二人正在欢快交谈着。自从羊昶把持禁中,眼见齐王辅政已无望以来,他二人还从未如此高兴过。华韶字子美,何瑜字怀瑾,前者出身平原华氏,后者来至陈郡何氏,虽称不上百年望族,但三代之内也是高官厚禄,富贵荣华不断。这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自小与武帝一同长大,因而与武帝私交甚好,华韶更是早在武帝为唐国太子时就已任职太子舍人。
可这两人也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华韶为官尸位,从不恋权势,因累世通显而过着穷极骄奢的生活,每天吃着天下的珍馐美味,既不与人过多交接,也不得罪任何人,大得中庸之道,故而能保其富贵终生。何瑜则不同,他是那种有理想抱负之人,为人气量宏大,思维敏捷,有才有义,常以匡正天下为己任,眼见得羊昶如此擅权弄政,以致天下汹汹,自然忧心如焚。
奇怪的是,这二人秉性不同,私交却是甚好。二人虽然与武帝交好,却都属意齐王,只是各自想法不同。华韶一心只想保其富贵,而何瑜则是不忍天下再度纷乱,以致黎民百姓遭受涂炭之苦,所以都不愿羊昶祸乱朝政。现在好了,武帝昏睡了一月有余,不想竟在昨夜奇迹般醒来,最重要的是武帝终于醒悟过来,要留齐王辅政了,你说这二人能不高兴吗?
“齐王能够辅政,我大唐无忧矣!”刚一回到议政堂,何瑜一边将已用过玉玺的圣旨小心翼翼地装入一个锦盒之中,而后将锦盒放在档案柜中,一边忍不住兴奋道。
“是啊,天下百姓有救了!”华韶也是难抑兴奋道。
何瑜道:“我就知道,以陛下之圣明,是不可能一直被那三个家伙所蒙蔽的。”
“我也深信这点,只是陛下这病来得也太突然了...哎!”华韶忍不住长叹道。
何瑜也长叹道:“天有不测风云,上天不给陛下充裕的时间安排好一切,这也是徒呼奈何之事。”
华韶道:“陛下什么都好,只是对齐王的猜忌心未免太重了些。”
何瑜道:“其实这也难怪陛下,摊上这么一个太子,怎叫陛下不为之操碎心哪!”
华韶道:“言之有理,所幸咱们的皇太孙自小就很聪慧,我大唐总算是后继有人。”
何瑜道:“只是皇太孙如今才只有十岁,未来究竟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华韶苦笑了一下道:“何兄也未免太悲观了吧?我这人哪,一向不爱纠结过去,也不爱去审视未来,只想办好眼前事,走好眼前路。”
何瑜大笑道:“好个办好眼前事,走好眼前路。世人都说华兄为官尸位素餐,但你这豁达的胸怀,我是万万不及的。”
华韶道:“何兄见笑,见笑了!我知道你一向总忧心国事,有了这个诏书,这下你应可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