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午苑的工作量是可想而知,得亏是桑陵初一就吩咐上了宗湘——分别往静思居、九园和后院跑几趟,对照去年账上所有明细。
哪怕小到一枚铜铢都要算清楚了。
前日成媪又托外头的关系,请了高家的一位老账房过来。
今天哪怕是通宵达旦,也要把里头的一笔笔再核算清了。
“我就说这两天心里不安,原来是应在这儿了。”成媪自是把下午邢媪和贺媪的眼神来往和桑陵说一说。
“还不知晓呢。”二少夫人手里两卷竹帛,一卷是原先的账本,一卷是宗湘这几日自己亲自记的。
“要是八月的账还好,怎么说都是笔大头目,还好找错处。要是别的月份的账,那排都不知道要排多久。”她在一张竹帛上勾勾画画的,成老妈妈看不明白表格和算式,宗湘跟着桑陵学了这么久,已是懂了有九分,就在边上帮忙,仔细比照。
没过一会,账房由卫楚领了过来,现在廊下褪履,成老妈妈正吩咐了两奴仆换上墙角灯油,猛地听后室声音传来,“不对——”便回眸一眼,又见宗湘也摇了摇头,“对不上。”
“你快去瞧瞧!”于是连忙拉上了老账房一路进堂屋。
屋中有响动,桑陵才抬头看来,观老者须发皆白,这人她也打过照面,正是常给桑凤娥汇报家务开销的账房。
二少夫人的瞳仁一缩,手往前抬了抬,“您看看。”
她将两卷账册递了过去,
……
早春夜里的风实在冻人,候在午苑廊下的几个奴才都被遣回下人房去了,只留一个阿增还在廊庑——他是日入时来的,赶着那会午苑正用饭,就留下一道和下人们用了饭。饭毕也没急着回去,先在院子里自己玩了会,后就到廊庑上蹲着出神,成媪也没催他。
老妈妈双手揣袖中,度量了眼被霜雪覆盖的院中,打了个哈欠回堂屋跪坐。
“寿宴入粮共为二千二百五十钱——”老账房的声音传来,“五畜共计八千五十一钱,账记八千六百三十三钱,多出三百三十二钱。回礼共计八千五百四十一钱,账上记多二百二十七钱,两府下人的打赏,小的想问问夫人是多少,以及这一批后院庖厨的供给是……?”
内太公寿宴当日,不仅前院的主人宾客觥筹交错,两府后院的奴仆们也都被允许开席热闹。
“是做每人每日三十六钱,连发了一整月,庖厨当日的供给是二百八十四钱。”接话的是宗湘。
灯台上的火苗微微一晃,墙壁上的几道身影就跟那画里的人似的,卫楚随侍二少夫人另一侧,为主人和那老账房续上热水,老账房身型一弓,手里摆弄着桌上的算筹,视线却在账册上,“后院奴隶们的支出同赏钱记五万四千钱,多记九十六钱;外聘车夫记二百钱,多记四十五钱;这里牛车马匹记的是五百二十九钱。”
账房说完一顿,成媪当即会意,“牛车基本是自家的,只雇了外头二十、十——”却又忘了具体是十几辆。只听一道响亮的声音自廊庑传来,“二十二辆,给的是五百钱。”
屋内众人疑惑回望,只见阿增的头从木门边探了出来,“从前一直都是这个价。”
他是后院家生子,对这些事当然清楚。桑陵便点了点头,回眸又对老账房示意一眼。
“那东府应是多出三千八百二十六钱,账上记四千八百五钱,多出九百七十九钱。”
果然还是做了假账了。她说呢,早前邢媪甚比施媪还要勤恳,当时她还只当此人是担心自己新掌事诸多不懂,才这般积极——
“这里九园开销回补八千,东府实际只出了三百二十八钱。”老账房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