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樊问；“在哪里读大学，学什么的。”

老板她弟坐在茶座角落，以一种还没经历社会，从他观察客人和姐姐说话，始终保持着安静与好奇，就能大致判断不是很爱交流的学生。

老板看着弟弟没说话，笑着接过话茬，开口道；“我弟还没毕业，性格有点内向，不爱和人交流，我妈就说在我店里多帮帮忙，多和人接触接触，还没适应呢。我们聊我们的，他多听听就好。”

大樊说；“毕业了就好了，接触的人多，慢慢就会交流了，你这个店人来人往的正好可以锻炼一下。”

老板迅速的在三人脸上扫视一遍，烧水壶已经咕噜咕噜冒出沸水。开口问；“你们三个谁买茶叶、想买点什么茶叶？”

空气凝固了三十几秒，这三十秒里，大樊不说话，宁学兵看着大樊不说话，大樊看着安战不说话，烧水壶里开水还在继续翻滚。角落里的青年看着姐姐和客人不说话，老板拿起沸水壶搁边上，脑子里快速思索怎么接下来引导他们促成交易。

宁学兵的质朴还没意识到这种沉默，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茶叶店，跟着大樊领略这第一次的茶滋味。第一次走进来的时候，更是增添了几分对大樊的钦佩，这是传统的情感，也是先入为主的情绪。

大樊内心的尴尬，居然使他屁股加大重量，尽管脑海里已经空白了，但是只要不抬起屁股走人，仿佛尬尴就能化解。

安战对茶老板说；“我们陪他来的。”然后转头看着大樊说道；“你看，要不要回去？”

大樊说；“那就拿点金骏眉尝一下。”

茶老板喜笑颜开领着大樊看几款不同价位的红茶，让大樊挑选其中一款。这又让大樊吃瘪了，又不知道该选什么了。无论怎么选，拖着时间一直聊下去，除非付费，要不然该如何尴尬收场呢？

老板娘看出大樊的窘态，就着重介绍三百多的一款尾货说；“这款茶性价比高，就剩这一点了，也就一斤半，全部处理给你了。”

又一次沉默了，他又一次沉默不说话了，手却自觉的伸进茶叶口袋，拿捏出半手掌金骏眉，放在鼻子上闻一下，又故作姿态的放进嘴里嚼一下。

按照剧情茶老板应该问一句；“这茶味道怎么样？”

樊会回答；“还不错。”

茶老板；“那就装起来了。”

樊~~~

生活不是假如，也没有欺骗谁。

茶老板说；“那就泡一道，尝一下。”

几人坐着看茶老板，开始温杯洗茶，边说金骏眉的特色，泡法，品鉴方式。大樊也跟着聊，但他聊的是遵义红茶，他就对这款茶有了解，宁学兵钦佩的看着大樊侃侃而谈。从茶道聊到做茶生意，大樊有共鸣的说；“我以前也想自己开个茶叶店，因为不懂就没有开。”

茶老板说；“有想法就可以研究一下，我刚开始在茶叶店打工，后来来这里开了这家店，刚开店的时候，别人都不看好我，说我一个外地人在广东卖广东茶，也有说汕首人只喝凤凰单枞，别的茶不会买单什么的。但是我就是不信邪，硬着头皮开起来了。”

大樊一拍大腿激动的说；“这姐和我性格是一模一样的，就是不信邪，敢想敢干。”

茶老板随即补充说；“看，今天遇见对的人了吧，因为一杯茶结缘了。”

一直腼腆的宁学兵也情绪上头结结巴巴的说；“我~我看~你们可以，结拜兄弟，哦~不对，结拜成金~~金兰。”

大樊黝黑的脸上，格外明亮的眼睛，期待的闪烁着看向对方。

茶老板若有思忱，撇了一眼她亲兄弟，岔开话题说；“既然这么投缘，这茶叶就给你打九折了。“

大樊明亮的眼睛瞬间又暗淡了，他觉得买卖不成仁义在，都聊的这么尽情了。

茶老板按常理也觉得，情绪吊起来了，成交就是结尾的事了。心里暗自思量，这又给弟弟上了一堂口才课。有点高兴脱口就说；“我看兄弟你是个老实人，听你讲话就知道是个老实人，我店里专门有个微信群都是VIP的老顾客，拉你们进群吧，在群里可以共同聊聊喜欢的茶，分享心情和新闻。”

加了宁学兵和大樊的微信，要加安战联系方式的时候，安战先说；“我过两天就去外地了，他们俩在这边，有买茶叶的时候，我让他俩过来就行。”

茶老板微笑着说；“也可以呀，到时候需要什么茶，就和我大兄弟说”大兄弟指的是大樊，

大樊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生意就是互相帮衬的。”

茶老板已经泡了第九遍茶，公道杯给众人添上茶水说；“大兄弟这茶你喝怎么样？”

大樊说；“还可以。”

茶老板说；“那给你把剩下的装起来了。”

说着就准备站起来去打包，大樊屁股抬了一下，嘴比脑子反应快，说；“今天就先不买了，改天再来坐坐。”

安战看到茶老板瞬间一脸茫然的表情，她不明白聊了半天，慷慨激昂的组织了这么多语言文字，怎么就不买了？

温愠的说；“不买茶聊这么多，还坐了这么久。”

大樊说；“改天再来吧”

茶老板不悦的说；“就那么点尾茶了，也不多，要的话我就给你装起来。”

大樊说；“先尝一下，味道不错，以后再来买也行。”

茶老板失去韵味的表情管理说；“那你这不是浪费我时间吗？还泡了那么多茶”

大樊就准备走，又不知道迈哪一只脚。

安战说；“这样，泡了的这道茶，加浪费你的一小时，我给你扫过去三十元。以后我兄弟要买了再过来吧。”

茶老板没说什么，就站在茶桌边上看手机，她弟弟觉得买卖不成仁义在，成交还是要双方自愿，又看了一眼时间，再看一眼亲姐，又觉得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不买茶就不要浪费我们这么多时间。心想“社会真是复杂的课堂。”

三人走出店铺。大樊说；“我要是这娘们就不收这三十块。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安战彻底无语了。

宁学兵说；“刚开始聊的好好的，这么突然就这样了。”

大樊一看手机说；“这娘们还把我们俩踢出群聊了。”

安战说；“现在你相信我说的了吧。”

大樊说；“刚开始没看出来这娘们就这么点格局，早知道就不和她聊这么多。”

安战说；“你凭什么让人家白搭时间陪你无聊，将心比心的说，人家就该收这三十元的时间成本。”

大樊说；“要是我一分钱都不给她，给个毛啊，这样的人就不会做生意。“

安战摇摇头无语了，三人走到龙华店门口。安战说你俩先上去，我和大头聊会天。

安战看见地面拖得锃亮，操作台也擦的干净，给大头一支香烟，两人抽着烟，安战说；“我走了以后你有没有再腌酸包菜？“

大头说；“腌了一次。”安战就向大头请教了腌制的流程。

安战语重心长的问大头；“我们去找铺面的间隙，大樊工作状态和标准怎么样？”

大头面露难色想说又不好说。安战说；“他做事容易懵，我也听到了别人对他的看法，你直说就行。不要因为他和我关系好，你不好说实话。”

安战上楼回房间，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心情是沉重的，脑子里一直重复大头的话。

以前在大头嘴里，从没听见有说过别人做事不行的话。也就是说大樊的工作能力和状态，让一直是和稀泥老好人的大头都看不下去。

安战觉得在去谷饶之前，得找他谈谈心。

推开门安战叫大樊穿外套跟他出去一趟，大樊问去哪里？安战说你去了就知道。

印山海问；“怎么了，去哪里？”

安战说；“谷饶明天就开始准备工作了，他工作状态不好，带他去海边，看看船和码头。”

以前两个人因为在同一条船工作，有了交集，当时在海上，安战觉得大樊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虽然在船上工作能力也差，反应也慢，但是能后知后觉，想明白一些事。一门心思想创业，又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自带傻气和痞气，但是内在是明慧的。这让安战觉得可以和他一起做事。

两人在夜色里看着江面上的船，桅灯亮的在抛锚，也有在绿浮里夜航的船。看了很久，风很大，大樊裹紧外套，两个人在码头边散着步。手里的香烟被风抽走一半。能感受到风吹在身上的感觉，但是感觉不到感受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