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找师傅学艺,偶尔遇着,龙二爷热情,还有一批好朋友,凑一起热闹了。”惠子听出津美话中有音,细说辩解。
“清流堂一定有喜事,龙二爷一点不讲情面,请客没请我呀。”
津美突然到来,热闹的客厅突然严肃紧张起来。缓解气愤,津美说句笑话。
“清流堂小堂会,借此机会老朋新友聚一聚,加强感情联络。”龙二爷笑说。“想到津美课长荒井少佐,人小面薄害怕请不动,有失脸面。没有惊动课长大人。”
“你邀请了,我一定会来。清流堂的兄弟,遍布滁州各地,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青帮。特高课很想结交二爷这样的朋友。”津美表态。
“课长大人这样说了,龙某信已为真顺杆子攀爬,到时不许厌烦。”
龙二爷请津美入席,津美没理睬信步在厅堂里转悠。瞥眼看见操场上,摆放十数支长枪短匣,清一色的德国造。她惊讶走过去,拿去枪支认真看了。
“清流堂不简单,还有一支武装,人员精干武器精良。”津美阴阳怪气。
“兵荒马乱,清流堂需要守帮护院,从朋友手里转让几条二手货,抽几个兄弟应应场面。”龙二爷应付。
津美不是平白无故而来,秋季大扫荡无功而返,而且损兵折将,指挥官谷寿夫作为获得裕仁天皇颁发金鵄勋章的高级将领,丢失尽脸面。他对“闪电计划”每一步行动反复研究,完整缜密无懈可击,但每一步行动,对方好像了如指掌,提前做出应对措施,粮食坚壁清野,牲畜家禽进山洞藏,人员分散隐蔽。一次次的扑空,谷寿夫调整计划,依然没有能走出这个怪圈。劳民伤财,无功而返。宿营地刚想整休调整,新四军游击队好像钻进他的肚里,心思了解一清二楚,隐匿躲避,数日不见踪影的。神秘武装,突然从天而降,密集的火力打他的精锐部队措手不及。死伤无数,还打死一名高级指挥员。谷寿夫有生以来最窝囊一次战役。脸面名声,都使他下不了台,他无能如何要为自己找个合理借口,嫁祸于人,用替罪羊挽救自己的声誉。一口咬定,“闪电计划”泄露情报被劫,内部出了奸细。而且确定在滁州。小野中佐画地为牢,对津美课长施压压力。津美始终怀疑荒井少佐,她不敢认定荒井是“内鬼”,但对天皇忠诚度质疑。不排除无意间的泄露。荒井追求惠子,惠子又钟情廖靖文。廖靖文肖剑雄虞敏翊,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铁哥们”。现在又来个驻场草台班子,惠子迷恋戏剧,坚决要拜肖兰为师当票友。这一帮男男女女搅混在一起,不能排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情报在不经意中,被人盗窃。特别是那个肖剑雄,科班出身,专业训练,他能窥一斑而知全豹。惠子受制于掌股之中,从她口中套话,如同囊中取物。
津美命令王木千加强对廖靖文虞敏翊肖剑雄季亚玲的监视,没收商会电台,但是小城仍有电波不绝,他用测试车监听,除了大西门城防司令部,还有中心街一带时有电波出现,她怀疑清流堂藏有秘密。今天她查防到此,看见里面高朋满座热闹非凡,便走进来。不仅来了诸多军政头面人物,清流堂还藏匿一支精锐武装。她对清流堂早有看法,虽属民间组织,藏龙卧虎势力非同。如果与大日本帝国离心离德,便是一支不可小觑的抗日武装。现场她又看到,清流堂的关系圈盘根交错,上下连贯串通一气。
“帮队的教官毫无疑问是肖先生了,既要做生意,又要训练队伍,够忙的。”津美拿起训练场上的匣子枪,对着标靶开了几枪,枪枪中靶心。
“好枪,德国造毛瑟M1896式7.63毫米军用手枪名不虚传,有这种武器,加上肖教官严格训练,一定会成为精锐武装。”
“津美课长军中玫瑰,军事专家,精通行伍技能。帮队只不过看家护院,摆摆架势吓唬人而已,没见过大世面。请课长大人你给队员做做示范。”肖剑雄抬举津美。
龙青妹一旁看不下去。
“男女比划,对课长不公道,本姑娘愿意领教课长的指导。”龙青妹挽起衣袖上场。
肖剑雄上前拦住,他知道龙青妹的秉性,痛恨日本人。特别津美课长为首的特高课,这些特务们无中生有,经常找清流堂的茬。青帮遍布江淮,分散各行各业,上至军政上层执掌重权,下到苦力劳工,乞丐叫街。人多势众,抱团取暖。特高课要把清流堂收为己有,如虎添翼。津美软硬兼施恩威并用,龙二爷不吃那一套。楚汉划界,泾渭分明。他把话说的清楚明白,青帮是汉人帮会,与鞑靼外族从不牵连,一口拒绝,不留情面。津美吹堂灰找裂巴缝,龙二爷办事谨慎,不让津美抓住把柄。
龙青妹上场有备而来,手轻手重姑且不说。双方谁胜谁负,脸面都不好看。
“津美课长轻易不上门,好不容易来一趟,茶水没喝一杯,直接请教毫无道理。以后时间多的是,哪天课长有时间,专程去请教。”肖剑雄刀打豆腐两面光,双方都好收场。
津美佩服肖剑雄的圆滑,津美也知和龙青妹过手,没有好结果不是鱼死就是网破。龙青妹练武之人,肚里窝着一团火,交手中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如果被伤,武林中规矩,切磋失手不为过。吃了闷亏,也是哑巴吞黄连有苦说不出。津美就梯子下台阶。
“肖先生说的有道理,有时间一定来清流堂切磋中国的武学。”
肖剑雄要陪津美喝一杯。津美拒绝。
“清流堂既然不愿和鞑靼合作,这酒也就免了。”
话刚出口,瞥眼看见惠子坐在旁边,她用质疑的眼光看看龙二爷。
“惠子小孩子,另当别论。再说又是肖兰的徒弟,来娘家吃顿饭不算回事。”龙二爷搪塞。
“荒井也算内亲了,一个女婿半个儿。中国人很会攀亲。”津美话中有音。
肖剑雄接过话头。
“津美课长吃醋了,你也可以拜龙二爷干爹呀。”他开玩笑说。
“胡扯,堂堂特高课长,少佐军衔,怎么可以和一介平民,平起平坐。”龙二爷当真,声色俱厉严肃认真。
整个厅堂只有肖剑雄一人和她搭讪,不然冷漠场面使她尴尬。
肖剑雄机智灵敏,八面玲珑。和荒井打交道的中国人里,肖剑雄给她的影响最深。王木千多次向她汇报,虞敏翊是共产党,疑点重重。津美要他拿到货真价实的证据,虞敏翊毕竟不是普通人,县府干事长,和廖县长又是铁哥们,牵一发而动全身。弄得不好,得不偿失。
王木千监视重点虞敏翊季亚玲。
虞敏翊家住在东菜园,父亲是货郎,每天挑着货但去西山走乡窜村,吆喝卖货糊生。抗日进入相持阶段,日军对西山实行严密封锁,切断一切运输线。进入西山的人员严格盘查,不准私带货物,洋烟洋火都有数量限制。虞父当然断绝生路。生意做不成,虞母要虞敏翊给父亲找份工作。敏翊说,年轻人都失业,上年纪的文盲去哪找事做。我每月给你们生活费,在家呆着吧。虞父说,闲待不习惯,苦累事也行。提议,县府大院里,有两厕所,俺去做掏粪工。在虞父的坚持下,他承包两厕所,每天打扫两次,一周一次送粪出城。
王木千整天在县府大院转悠,发现一个陌生人在院里忙碌走动,打听才知虞敏翊父亲,跟踪几次,固定时间打扫厕所,固定时间送粪出城。他马上联想到,这是一条传送情报的便捷通道。送粪出城合情合理,又有出城通行证,城防兵不会严格检查。
一天王木千早早来到西城门等候,城门刚打开不久,老虞头拉住粪车,步履蹒跚赶到。
“站住,检查。”哨兵拦住。
老虞头把粪车拉到一边,哨兵围着粪车转一圈。臭味难闻,苍蝇哄哄,来往的路人绕道而行。哨兵没发现异常,挥挥手放行。王木千上前拦住。
“慢着,把车里大粪,倒进水沟。”他命令。
“糟践人,会遭骂。”老虞头不情愿。
粪水倒尽,车厢里现出一个暗格,王木千打开从里面掏出一袋盐。
“这是什么,私带违禁商品,一律通共处理,枪毙杀头。”
“老总饶命,无法生活,冒险做点生意。”老虞头苦苦求饶。
“你是虞敏翊的父亲,为她送情报。”王木千阴笑着。“我监视你许久,终于人赃俱获。
王木千当即送到特高课。津美审讯,老虞头坚持一句话,走私赚钱糊生活,别的一概不承认。
老虞头抓捕入狱,小城几乎闹翻天。津美的办公室几乎没消停过,先是虞敏翊求情,接着廖县长马司令担保,最后连荒井都出面说情。津美看到虞敏翊虽然一个县府小小干事长,她的能量引爆的威力,足以震动整个县城。她心里明白一袋食盐不能说明什么,大到违禁政府条令重罚重处。小到走私商品。扣上抗日分子通共嫌疑,证据仍不够充分。迫于外界的压力,关押几天,津美不得不放人。
津美看到荒井已经逐渐融入滁州华人的小圈圈子中。
“惠子你邀请来的?”津美突然问。
“惠子喜欢中国戏剧,想当票友,投石问路。”肖剑雄回答。
津美看见肖剑雄胸前戴着一枚金蝶花胸针。
“好漂亮的饰件。”津美夸赞。“中国的工艺品设计新颖,做工精湛堪称一绝。”
“津美课长有眼力,金蝶花的故事听说吗。”肖剑雄把金蝶花的传奇概述一遍。“金蝶花玩大了,度二先生为寻找金蝶花,特地来到中国,驻扎滁州。”
“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知道。”津美惊诧。
“你的特高课和属管警局,这么重要事,为什么不向你报告。”肖剑雄吃惊。“大概与情报不搭界吧。”
津美点点头含糊其辞,心中盘算起小九九。见利忘义,人所具备的天性。相羽度二荒井不例外,无时无刻不在做着发财梦。王木千更是凡夫俗子,投靠日本当汉奸,就是为着发国难财。如果金蝶花如传说中的那样,暗藏一座金矿,真是天大的意外收获。
津美不禁冷笑一声,述说别人,其实自己岂不也属同一类。查探清流堂,庆幸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