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两人抒情之际,一个恭桶“咚”得一声侧翻在地,侏儒掌柜从里面爬了出来,三人都毫无防备地惊叫起来。
“掌柜的,你怎么钻进了恭桶里面?”
“不是我自己钻进去的。今天凌晨,我还睡着,那些刽子手就闯进了客栈,说要搜捕蒙古奸细。我向他们解释,这里住的都是老实做买卖的,没有奸细。可他们二话不说就把我塞进了恭桶里,提刀杀人去了。”
此时此刻阿三和高沔都已经明白了真相,贪婪的讹答剌城主海儿汗为了独吞金银财宝,把五百个无辜的蒙古商人当作奸细处决。这不是误会,而是谋杀!为了贪图这笔不义之财,谋杀了一支数百人的和平商队!
“你们快逃吧,那些刽子手肯定会清点尸体,海儿汗很快就会发现少了两个人的,趁他通缉你们之前赶快出城!”侏儒掌柜将两人带到后门,催促他们快走,“安拉保佑你们一路顺风!”
两人失魂落魄地逃出了客栈,阿三掏出剩下的钱数了数,又问高沔剩多少钱,高沔也将昨天逛夜市剩下的钱都拿出来,拼拼凑凑租了一匹劣马。虽然钱不太够,但老板见他们着急忙慌的就租给他们了。他们心中都很惭愧,但此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两人骑上劣马就出了城。
“阿三叔,咱们现在去哪儿?”
“回乞颜部找铁木真汗为商队报仇雪恨!”
“铁……木什么汗?是什么东西啊?”
“铁木真汗是当今蒙古草原最强大的领主,连凶猛的海东青也不敢在他附近停留,无数勇士像追随太阳一样追随他。他若得知了我们的遭遇,一定会踏平花剌子模,为商队报仇雪恨的。”
高沔心想:既然铁木真汗可以为商队报仇,那是否也能帮自己报仇呢?高沔攥紧了小拳头,暗暗下定决心,即使历经千难万险,也一定要找到草原上最强大的男人——铁木真汗!
两人出了城向东一路狂奔,这劣马恨不得把两人的五脏六腑都颠出来,但他们不敢停歇,昼夜狂奔。
半个月后,他们终于远离了城邦,进入了茫茫沙漠。又过了数日,天气突变,他们遇到了沙尘暴。劣马已无法辨别方向,痛苦地乱踢乱撞。
阿三双手拼命拽着缰绳,没有第三只手去拉高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沔被尘卷风卷走了。
斡里札之战胜利后,铁木真受到金朝封赏,一鼓作气夺得乞颜部的最高领导权与指挥权。宋庆元六年,铁木真会同王罕进攻泰赤乌部,在斡难河北得胜后,紧接着又召集一众亲信商议随从王罕进军呼伦贝尔大草原一事,散朝时铁木真有意留下了大萨满——巴林豁尔赤。
“前些日子,孤听闻拖雷的手抖得厉害,拜托你得空给他瞧瞧,不知你可还记得?”
“臣去瞧过了,拖雷王子气血亏虚、阳气虚衰,故而畏寒怕冷、四肢不温、面色苍白、脉沉无力,头摇肢颤。”
“哎……”铁木真长叹一声道,“听说前些日子哲别去看拖雷了?察合台还为此发了脾气,冲撞了哲别。这孩子越发无礼,幸得哲别大度,不与之计较。”
“哈哈,确有此事。老哲呐,总觉着拖雷王子乃病从口入,想查查他的饮食。不料引得察合台王子多心了,误会老哲怀疑他,便发了通火。不过是些孩童赌气的话,老哲不会放在心上。哎,其实老哲只不过是怕那些奴才渎职,想查查厨房的卫生情况而已。察合台王子全权负责拖雷王子的饮食多年,见哲别贸然来访,一时多心也情有可原,这事儿也怪老哲欠考虑。”
“哦,原来如此。”铁木真思索片刻又问“那你对拖雷的病情又是什么看法呢?”见豁尔赤沉默不语,铁木真追问“难道拖雷……真的没救了吗?”
“可汗,臣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豁尔赤,你同孤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直言吗?但说无妨!”
“那臣就直截了当地问大汗,请问您如何看待四位王子?拖雷王子在大汗心中又是何地位?”
“哈哈,你呀你呀,如今也学会拐弯抹角了。我还以为,你会直接问我,要让哪个儿子继承家业呢。”
“不不不,微臣怎敢妄议立储?”
“哼,放眼整个草原也没人敢,唯独你豁尔赤敢。不过你敢问孤就敢答!孤的四个嫡子,术赤最勇敢,察合台最果断,窝阔台最圆融,拖雷最仁厚。”
“哦,臣明白了。既然可汗快言快语,那臣也不藏着掖着了。您与可敦是知道的,拖雷王子自出生起年年占卜皆为夭命。可你们不知道,其实拖雷三岁那年我为其占卜,卜算出他乃帝王命格却命中带煞。”
“也就是说,拖雷有继承家业的能力,却没有把事业发扬光大的寿命吗?”铁木真不禁哽咽“豁尔赤,孤请你想办法救救拖雷吧,即使不能继承家业,也让他平安长大好吗?看在咱们一同长大的份上,帮帮孤吧。”
“可汗放心,微臣定竭尽所能,救治拖雷王子。”
“多谢你了老伙计。”
“报……”就在这时,有人前来禀报,“可汗,天竺商人阿三回来了!”
“什么?不是派他引领使团出使花剌子模吗?这时候回来做什么?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使团……使团……”
“行了,让阿三进来,孤亲自问他!”
连续奔逃了三个月的阿三,已经憔悴得叫铁木真认不出了。他向铁木真控诉了海儿汗的暴行,也讲述了自己与高沔逃亡的经历。
阿三把高沔留下的鼗鼓和铜镜呈给铁木真,垂泪道:“可汗,这是小男孩当初在大巴扎买来玩耍之物。可惜,他在逃亡途中被暴风卷走了……”
“这孩子是祥瑞啊,一定是他保佑你平安归来。”铁木真命豁尔赤收纳鼗鼓和铜镜,虔诚地祷告了一番,“我的小儿子拖雷体弱多病,便将这鼗鼓和铜镜作为八岁的生日礼物送给他吧。小福星在天有灵,庇佑我可怜的小拖雷。”
“可汗,这可不是一般的铜镜!这是传说中的附蛛镜哪!”大萨满将铜镜背面的蜘蛛纹理展示给众人看,“这附蛛镜和四王子身上的鱼纹镜是一对!”
“哦?这孩子难不成真是拖雷命中的贵人?那他应该随着和煦的春风和草籽儿一块儿吹到孤身边来呀,怎么就被龙卷风夺走了呢?长生天,您多么狠心哪……”铁木真沉重地叹息道,“这孩子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回禀可汗,我们刚捡到这孩子那会儿,他的脑子好像不太清楚,总是浑浑噩噩,不知所云,我们都以为他是个傻子。但很快我就发现这孩子其实很聪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可以用蒙语和商人们直接交流了,还能指出我翻译的错误。我想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痴痴傻傻的样子,一定是经历了这个年纪难以承受的苦难。”阿三回忆起高沔憨态可掬的模样,也不免垂泪,“商队遇难后,我们逃出了讹答剌城。他想起了以前的事,说自己是被迫逃亡的,有一位叫白剑恶的伯伯正在想方设法地追踪营救他。虽然他再也不能回去,但我想我有责任去临安报个丧。即使这会给等待他的人无比沉痛的打击,但至少可以超度他的亡灵,以免魂魄漂泊无依。”
“好,你放心去吧。至于花剌子模,我会让摩诃末苏丹知道,不善待蒙古人是要流血的!”铁木真准许了阿三的请求。
于是,阿三再次起程,前往临安,寻找白剑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