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青海一战,最终两败俱伤。
回到古宁关的伊宁,睡了一夜之后,终于是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一个满面娇媚之色的女子,那个女子见她醒了,顿时脸上露出笑意来。
“大小姐,你醒了?”
“呃……”伊宁想起身,可后腰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被迫又躺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伊宁问道。
来人正是红狐,红狐开口道:“我来送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红狐从腰间拿出一个小信筒,递到伊宁手上:“这是董少侠飞鸽传书带来的东西,说是给大小姐你的。”
伊宁接过那小信筒,勉强挪动身子,在红狐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她打开一看,居然是海神丹!
董昭将最后一颗海神丹送给了她。
伊宁看着那湛蓝色的海神丹,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师弟到底是师弟,时刻都在挂念着她这个师姐,这海神丹,恐怕是当世最后一颗了,其价值难以估量,恐怕万金都难买,他居然毫不犹豫送给了她。
伊宁将那个小信筒拿在手里,神色恍然,眉毛蹙起,一句话也没说。
“大小姐,你好好休息,我去看下阿芳姐!”红狐说着就准备走。
“阿芳,她怎么样了?”伊宁问道。
“她伤的有点重。”红狐如实说道。
伊宁短暂的愣了愣,而后道:“好好照顾她……”
“是。”
红狐点头,离开了伊宁的房间。
而此刻的古宁关帅堂之内,王烈坐于上首,下面的将军们已经吵了起来!
“怎么能分兵呢?一旦分兵我们岂不是被动挨打?我们边境线那么长,要防守的地方那么多,那昝敏不是想打哪就打哪啊?”广阳军指挥使赵骋大声道。
“这他娘的是哪个王八蛋出的主意?”顾章平起身破口大骂了起来,“我们的兵马本就不多,再一分兵,这仗还怎么打?”
威德军指挥使刘焕冷冷道:“是你表舅许右卿!”
“我呸,那不是我舅,我舅早死了!”顾章平毫不顾忌情面大骂道。
“关西军不是有五万人吗?不要他们出击,守总守的住吧?”常春远也大为不满道。
“关西军五万人顶不上宁化军一军的战力,甚至连东华会的草寇都不如,你还指望关西军?”赵骋冷哼一声道。
“呵,朝廷要调兵,钱呢?粮食呢?民夫呢?这些怎么说?要我们自己凑吗?”梁铁也开了口。
众将七嘴八舌,吵个不停,谁也不愿意分兵。分兵的后果是什么,这些将军都清楚,只要一分兵,昝敏只要集中主力攻打一个薄弱的地方,整个边防就会被撕开,大同府的百姓们就会暴露在莫古人的铁蹄之下!
王烈捂着额头,坐在主位,一句话也没说,没有谁比他更难受!
“王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们就当朝廷放屁好了!”刘焕起身朝王烈大声道。
“对啊,朝廷难道就没人没兵了吗?怎么不调京中的禁军去呢?”赵骋喊道。
“都是那谢天惹的祸,就该让谢天顶到湟州去,让他一人去退敌就好了!”梁铁也骂道。
“够了!不要吵了!”王烈终于是开口了。
众人顿时齐刷刷看向王烈,王烈起身,环顾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顾章平身上:“章平,你弟章和,如今正在湟州血战,你知道吗?”
顾章平闻言起身,拱手道:“知道……”
“你带着保安军去吧!五万人我是调不出来了,请求江湖人士帮忙我王烈也没那么大脸面……朝廷的旨意不能罔顾,不然事后朝廷算账,我们一个个恐怕都得死……”
“王帅……我?”顾章平大惊失色,怎么让他去呢。
“我知道,你的人马在此战之中损失惨重,我会给你补齐的。你保安军去湟州,我放心,另外,粮草物资等东西,本帅还能给你一点,到了湟州,可就要靠你们兄弟了……”王烈无奈道。
顾章平闻言,低下了头来,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王烈折了个中,决定先派顾章平去湟州。
“王帅,我们自己也没多少粮草了啊!”刘焕喊道。
“给你的钱呢?没买粮食吗?”王烈大声骂了出来。
“老百姓不肯卖,我的军士就买了一千多石粮食……剩下的都换成木材跟炭以及棉衣了。”刘焕小声道。
“那你们呢?”王烈问向了其他人。
赵骋支支吾吾:“钱不够啊……人太多了……”
王烈重重的叹了口气,十万两银子看似很多,可一分摊在每个士兵身上,就微不足道了。这么多人要吃要穿要取暖,还有的还生了病,需要草药。除了人,还有马,马吃的可比人多多了……
伊宁将自己的钱全给了他,甚至还带头冲锋,她为了这道边境付出了一切,可是皇帝……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皇帝?
王烈咬了咬后槽牙,最后挥了挥手:“就这样,你们先下去吧……本帅再想想办法……”
众将都沉默了下来,齐刷刷起身拱手而去了。
昝敏未灭,还要分兵,他又该怎么办?
天知道怎么办……
正月二十八日,是顾章和守卫湟州的第三天了!而回部人,也连续攻打了三天!
“把这帮西蛮给我打下去!”顾章和一枪戳死一个爬上城墙的回部人,而后将他一脚踢下城墙,沙哑着声音喊道。他周边的亲兵都在奋战,此刻城墙上已经上来了许多回部人,不仅如此,还有更多的回部人爬着云梯蚁附而上,这座湟州城已经岌岌可危了!
“呀啊!”
一个亲兵一刀砍翻一个回部人,正要补刀的时候,那躺在地上的回部人忽然一把拔出腰间短剑,一剑刺中了那亲兵的胸口,将亲兵刺了个对穿!
“周平!”
顾章和急忙冲过来一枪扎死那回部人,扶住他的亲兵,可那个叫周平的亲兵被扎了个对穿,已经活不了了,他朝顾章和笑了笑,一句遗言也没留下,就断了气……
“周平!”
顾章和双眼充血,这已经是他死掉的第十八个亲兵了……
“杀!”
顾章和杀红了眼,抡起长枪,左刺右捅,一连挑翻五六个迎面而来的回部人,可随即,他的大腿被一个倒下的回部人刺了一枪!
“呃啊……”
顾章和半跪了下来,抡起枪,一枪扎穿那回部人的喉咙,可是身后又冲来了三个精壮的回部人,三人抡起弯刀,就朝顾章和的后背猛然劈下!
“保护将军!”
三个不远处的亲兵当即冲了过来,一个一把拉起顾章和,另外两个就冲过去跟回部人拼命!好不容易杀掉那三个回部人后,城墙上又爬上来五个!几柄弯刀狠狠劈下,顾章和的两个亲兵被砍倒在地,发出一声哀鸣之后,没了声息……
这道城墙之上,已经杀的尸堆成山,血流成河了,恐怕今日,就要沦陷了……
“扶我下去,我还能杀!”顾章和躺在担架之上,朝抬走他的士兵沙哑着喊道。
“将军,你不能再上去打了,你要是有个好歹,这湟州就完了!”一个满面血渍的士兵抹着眼泪喊道。
“将军,你好好养伤,剩下的交给我们!”另一个士兵说道。
“不行!我一定要待在城楼上!”顾章和喊道。
“将军!你听我们的吧,求你了!”
“援军怎么还没来啊?”
“我们还能守住吗?”
士兵们一个个用干裂的嘴唇说着话,一个个脸上都是忧愁之色,他们从来没打过这么恶劣的仗。回部人的骁勇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他们甚至比起当初的鞑靼兵还要强!
“砰!”
一声巨响,震的士兵们心都为之一颤,他们纷纷望向声音的来源,是城墙吊桥那边!
“怎么回事?”顾章和问道。
“不好了!回部人的攻城棰开始撞城墙了!”一个士兵大喊道。
“什么?”顾章和大惊失色,眼下回部人已经顺着云梯上了城墙,若是城墙被他们撞破,他们的骑兵可就要直接杀进城内了……
“属下立马就调集人马去干掉攻城棰!”一个叫张万的裨将道。
“让湟源军的人去!他们本就是这儿的守军!”另一个叫柳深的校尉道。
“湟源军昨天派上去城墙防守,才一个时辰,差点就守不住了,你还指望那些人吗?”那裨将喊道。
“那总不能一直死我们的人啊!”
“就是啊,那些湟源军,就该当肉盾炮灰!”一个小兵说了出来。
“不要吵了!张万,你带人去城墙防守,柳深,你速去准备油料火把,去烧了攻城棰!”顾章和下令道。
“是……”
将领们下去准备去了,听着那“砰砰”巨响,顾章和的心也在颤,这该如何是好?这才第三天啊……
湟源军战力低下,只能搬运东西,做饭打杂,昨天让三千湟源军上城墙防守,可是一个时辰不到,就差点被攻破!这让顾章和苦恼无比,同样是兵,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他想起了沈青,想起了小兰,不由苦笑一声,自己,还能回去吗?
此时的沈青已经到了湟水河边,距离湟州已经不远了!
“驾!”
沈青狠狠的甩着马鞭,催促着胯下的青马疾驰,她身后跟着四五个同样骑马的青衣斗笠人。这几人是青锋门的人,是伊宁派来跟湟州联络的,他们跟沈青汇合了。
沈青已经脱离了许右卿的队伍好多天了,因为她看见许右卿居然跟方回以及韦珪等人汇合了……
是的,许右卿等到了方回与韦珪这些败类,并且与他们同行,可沈青跟这些人本就有怨,于是她留书一封之后,便离开了许右卿的队伍,星夜纵马朝着湟州疾驰而来!
“快跑啊,快跑啊!”
湟水河边,无数百姓拖家带口,背着大包小包,拽着牛羊,沿着湟水河一路往东。他们是湟州附近的百姓,有些还是湟州城内的居民,战事一开,他们便逃了出来!
“吁!”
沈青一勒缰绳,将马停下来,看着这些逃离湟州的难民,她不由蹙眉,见微知着,难道战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她在河边拦下了一个五旬左右的汉子,问道:“大叔,湟州怎么样了?”
那汉子摇头:“城快被打破了,快走吧!”
“什么?那靖肃军怎么样了?”沈青问道。
“你说那支朝廷调来的兵马吗,死伤惨重啊……”
沈青闻言神色一冷,翻身上马就要走,那汉子却喊道:“姑娘,你还要去湟州吗?”
沈青自马上回头:“当然!”
“可你们才几个人啊?去了不是送死吗?”
“大叔,我必须去,因为,那儿有我的家人!驾!”
沈青不在理会那汉子,顺着河谷,逆着人潮而上,带着几个青锋门的人,朝湟州而去!
他们的举动,让不少逃难的百姓纷纷侧目,一个小孩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啊?”
青锋门的一个斗笠人回头:“我们,是青锋门的人!”
“青锋门的人?”
百姓们侧头望着这几个逆流而上的人,纷纷感慨起来,一个六旬老人道:“原来我们还有这种逆流而上的英雄……我们有救了!”
“可是仅凭他们几个有什么用呢?回部人可有好几万呢?”一个妇人道。
“放心,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逆流而上的!”另一个老人道,“我听说过青锋门,他们都是英雄!”
人们的感叹并未持续多久,手无寸铁的百姓们感叹过后,仍然拖着脚步往东走,英雄什么的,离他们还是太远了……
可是两个时辰后,又有人逆流而上了,为首的是两个骑马的公子,约莫三十来岁,两人身后跟着一百多精壮的卫士,这些人穿着劲装,挎着刀剑,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巧的是,其中一个年轻公子也找上了那个五旬汉子,只见他问道:“大叔,湟州怎么样了?”
五旬汉子怔了一怔,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公子,问道:“湟州快沦陷了,你们又是什么人啊?”
那年轻公子拱手道:“在下苏骅,乃苏博之子,此番带着家丁,特来支援湟州!”
“苏博之子?你是苏帅的公子?”五旬汉子大惊,苏博的名头谁都知道。
“正是,我是苏骅,他是高舒平。”苏骅指了指旁边的另一个年轻公子。
“你们……你们去支援湟州?”旁边的百姓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