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我大惊,想解释,莫话安那边却已经直接挂掉了电话。
“你这是......唉!”我赶紧看向张黎,此时她已经挪回原位,只剩下我身边淡淡的鼠尾草与海盐的香味还能证明刚才她几乎是贴着肩膀站在我身边。
“你跟她又没在一起。”张黎看我这么看着她,撅了撅嘴,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刚想说什么,她又抢着说道:“你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也和其他女生如此亲密。”
“你......”我面对她提起的陈年往事,颇有些无言以对,只能长叹一口气,打算打个电话回去和莫话安好好聊聊,手机却被张黎一把抓了过去,放进口袋中。
“薛参,你知道影子吗?”张黎冲我笑了笑,摆出一副满怀歉意的表情,却没有丝毫要把手机还我的意思。
“什么影子?”
“太阳在身前的时候,影子在身后,你往前跑,是为了摆脱影子,等到太阳在身后的时候,影子就到了身前,你往前跑,就是为了追逐影子,追上影子。”张黎再次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头发,我将头绳递给她,这是吃完饭在车上时她松开马尾后顺手丢给我的,自那时起一直放在我的口袋里,张黎看了我一眼,接过头绳却没有扎起头发,而是握在手心里。
我看着张黎,又看了看她大衣上的口袋,没有接话,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你应该能感受到,我说的追影子的人,恰恰就像是处在感情里面的两种人,一种不断追求完美,一种不断缅怀过去,当然,你不属于这两种人。”张黎注意到我的眼神,悄然将手伸进口袋里,接着说道,“你在感情里追寻的的影子看似是你的每一任恋人,实则是一个强迫自己相信爱的投影。”
“你和林佳白在一起的时候,你相信她会和你永远在一起,会走进婚姻的殿堂,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结果呢?她悄不作声直接跑去了日本。”张黎叹了口气,语调变得柔软,话语却渐渐锋利,“薛参,我不相信你在那之前看不出任何端倪,感觉不到一点她要离开你的前兆。”
“还有......”我不知怎么回答她,只能沉默着,张黎接着说道,却在开口后硬生生哽住了一瞬,紧接着以低了几度的声音说道,“还有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和你说了,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我们不可能走的长远,可你仍然傻乎乎计划着一切,从业、买房,再到结婚......到了恋情后面,我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你——应该也能感受得到,可你却还是不断的骗自己,强迫自己相信我们之间还有在一起的可能,薛参,你——”
“是啦!”我打断张黎的话,我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赶紧扯着嗓子大声嚷道,“我知道我是恋爱脑啦,那又怎么样!恋爱脑不配活着了嘛!”
张黎显然对我这招早就烂熟于心,也是,这种明显是被戳到心里的故作发癫的掩饰,我在她面前不知用过多少次了。
她紧接着没说完的话冷静无匹地对我说着,就像是个十年磨一剑的盲剑客,毕生的苦修,就只为了在这一刻刺中我的心。
“你真的觉得莫话安还爱你吗!”
一剑刺出,穿林破叶,直直刺进心脏,毙命。
我怔怔站在原地,大概是脸色惨白到让张黎惊讶,她轻轻抓住我的手臂,对着我安慰,只可惜现在的我耳朵恍惚,听不进去任何话语。
无数画面闪回,海量声音顷刻涌入脑袋,炸响在耳膜边。
天台上呼啸而过的风声,少女的细语,海边褪去的轻浪,西伯利亚带着声音的厚重降雪,火车轰鸣,随之出现的是和林佳白在一起的种种画面。
紧接着是人声微嘈的动物园,些许吱呀的摩天轮,晚风拂过的街道,柳絮漫天洒下的秋千上,有人在一漂一荡,在这些画面里面出现的声音,是张黎和我说的一段段话。
“薛参,我喜欢你,但那不是爱。”
“薛参,别那么孩子气,你要成熟一点。”
“薛参,我好累......”
“你非要听?那好,我爱你。”
那接下来呢?会是莫话安吗?会是我们在一起的种种场景和历历过往吗?
并不是,只是一条长长的小石板路,两边的树叶枯黄,不停往下坠落,路中间并肩走着两个人,左边的女人身材高挑匀称,一头深紫色的头发打着恰到好处的卷,慵懒地挽着身边男人的胳膊。
那背影我看了几百次,上千次,绝不会认错,那是莫话安。
但,她身旁的男人,却不是我。
“薛参,我不爱你,也不爱任何人,我只是短暂的接受你,进入我的生活中来。”莫话安的声音响起,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没有感情,“仅此而已,不要爱上我,也不要试图留住我。”
这句话对于此时的我来说,是这么陌生,就好像莫话安从未对我说过,可我又清楚的知道,这句话,她早在和我有了纠葛之后,就不停提及,想要将之刻进我的脑海深处。
所以,正如张黎所言,一直在逃避、不愿正视莫话安根本就不爱我的这件事情的人,是我自己,将自己整天埋头钻进回忆的垃圾堆里面东挑西捡出一些足以自欺说她还爱我的细节来聊以自慰的人,也是我自己。
“我......”我张口,后面的几个字却怎么也不愿蹦出来。
“如果有天,我能克服所有的障碍,请你和我永远在一起吧。”似乎是那个午后的风跨越秋冬吹来,将莫话安当时含糊不清的话吹到我的耳边,我此刻清楚地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相信,她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