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随着耳边传来撕心的疼痛,就是这微不足道的美梦也化为泡影。
再睁眼,是一头艳丽的母老虎在咆哮。
俗话说相由心生,可在王庚看来却是在放屁,证据就活生生的摆在眼前。
“臭小子!莫不是妈妈最近待你太好了?”模样标志,有着狐狸一般锐利眼眸的玉娘子揪着王庚的耳朵,唾沫从那张涂满胭脂的大嘴中飞出,越过山峦溅在少年脸上。
震耳欲聋的咒骂声让王庚瞬间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外头的天色已经蒙蒙发亮。
随着绣花鞋沉重的一脚,半大小子连滚带爬的扑向满地狼藉。
“怎么?你小子难不成还有怨言?”
被如此苛刻的对待,说不恼火是骗人的,可拥有成人思维的少年也明白这种愤怒终归是徒劳。
与其去进行可能要了小命的反抗,王庚还是选择了苟且偷生。
“是小庚子有错在先,不敢再惹恼妈妈。”少年将双眼藏在发梢下,默默与其他‘同事’开始打扫起来。
这本是一段司空见惯的插曲,不管是玉娘子还是少年都不以为然。
直到王庚清理角落的座位时,遇到了一位伏在桌子上‘酣睡’的客人。
“客官,天亮了。”他小心翼翼的推了推这位衣着普通的中年人,可就是这么寻常的一推,那客人便不受控制的滑到了桌子底下,顺带着桌上摞起来的酒坛也散落一地。
寂静的大堂内突然响起一连串的破碎声,不由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还是一位有些年纪的‘同事’大着胆子凑了过来,将手指放在客人的鼻息处,又探了探脉搏,随后遗憾的摇了摇头。
“死了。”
“死了?”王庚看着地上这面无血色的中年人,神情有些恍惚。
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会像这般写下自己潦草的结局吗?
“死了就赶紧拖出去扔了。”玉娘子随手抛下一块刻有莲花的令牌,意思很明显,城中没有处理尸体的地方,让这些伙计自己想办法拖着尸体出城丢弃。
还好如今未到拂晓,其他客人未起,街上也没有行人,不然若是被人知道,可是要影响生意的。
不过那道令牌在落入最为年长的伙计手中后,并没有尘埃落定,反而层层辗转,最后自然而然的到了年纪最小,‘工龄’最短的王庚手里。
“后院有推车,柴房有茅草,墙角有铁锹。”
这些‘同事’们似乎忌讳死人,在留下这些话后便四散离去,徒留无可奈何的王庚一人面对。
“唉......”
明明是新的一天,少年却不得不再度叹息。
就这样,这具醉死在店内的尸体被他壮着胆子挪上了推车。
片刻过后,空旷的街道上出现一道孤单的瘦小身影,推着那铺满稻草的小车,朝大雾弥漫的城外走去。
......
天都城外,无名山坡。
随风摆动的垂柳树下,王庚一把将铁锹插入身边土层,而他面前也已经挖好了个半米深的浅坑。
虽然他目前过得不好,不过对于死人,少年还是流露出了些许善心。
至少替对方选了个景色不错的风水宝地。
也正因如此,他才有借口进行下葬前的最后仪式。
摸尸!
“有怪莫怪,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埋了也是浪费,不如便宜我。”
得益于一路来的陪伴,也因为对方尸身完整,少年心底最后的那丝恐惧也已经消磨殆尽,上下摸索着可能存放钱财的地方。
“嗯?钱呢?”
王庚有些傻眼,暗想这人莫不是把最后的钱财都用来买酒了?怎么全身上下连半个子都没有。
最后的最后,连靴子都没放过,终于让他有了些许收获。
“书?”虽然没有找到想要的钱财,但这本充满脚臭味的小册子也让王庚有了些许安慰。
这个世界书籍珍贵,哪怕这是本无聊的传记也能值点零钱,若是春宫图那更是能高价卖给那些秀才公子。
不过少年很快就变了脸色,因为这既不是传记也不是春宫图。
而是......
天地不老,万物长春。
不惧生死,只叩仙门。
少阳三变,不怒不怨。
堪破玄妙,唯我独尊。
《长春功》!!!
“想不到,你竟然是‘仙人’——”
王庚手捧小册,复杂的看着眼前新立的坟包。
思来想去过后,少年咬了咬牙,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后,急忙脱下裤子将小册绑在大腿上。
虽然仙人醉死听起来有些滑稽,可不论这册子是真是假,都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至于他为何都已经出了城还要这样做,而不直接逃往别处,纯粹是因为没有凭证实在寸步难行,稍不留神就会被官兵杀头领赏,若是再碰上隔壁州流窜的灾民,只怕在他走上长生路前就进了他人的肚子。
花街虽然糜烂,玉娘子虽然苛刻,但至少还有一口饭吃。
活着,才有希望,哪怕再微弱,那也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