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过安西吗?”柳青忽然插嘴。
宋老板还在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生意不好的时候去那散心。”
“好玉。”
“捡了个漏罢了。”
沈安心领神会地继续询问千篇一律的问题。
一个时辰后两人离开了戏楼,正是日上三竿,沈安提议去吃个面。前些日子大理寺胡同出口新开了家面馆,老板一手裤带面给整个大理寺饱了口福,据说大理寺邱少卿连吃四天,那段时间给卷宗批字署名写的都是邱裤带。
两人在面馆坐定,沈安没说话,朝老板伸出一根手指,然后指了指柳青,伸出四根。
老板看着柳青,露出钦佩的眼神。
“这四是啥?”
“四号面,就泼了油少辣带汤的,比较适合你尝试。”
“行。所以她确有去过塞北,但画轴未见署名,不知道是否出自她手。”柳青闻了闻桌上的醋,挺香。
“不,署了,这画是老刀画的。”
“老刀?”
“刀叨道。以前鼓楼巷文趣阁最生性的画师,后来伐吐蕃后参了军,颇有天资,后拜师安西将军。”沈安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那他的画怎么会在那?”
“人偶尔也回来画两幅,但是学了刀后画工杀伐气愈重,所以干脆只画刀兵和塞北风光。宋老板买一副也没问题。”沈安续了一杯。
柳青也倒上一杯:“所以你是怎么知道她去过安西。”
“那块镇纸。”沈安略有得色。
柳青什么也没说,看着沈安,意思是展开讲讲。
“它是块顶级的好玉,却只雕了一半,那一半不按着种水纹理,看着好像也不是祥瑞之类的,更像是某种小动物。所以这一定是个私人物品。”沈安看着柳青的眼睛认真分析,“而不带官家刻印的玉说明没过天工寺的审查,说明这块玉未经官家手,没有过过关隘。所以是私人开挖,私人带出来的。”
柳青看着他:“会不会是别人带出来的,到长安再到了她手里。”
沈安叹了口气:“嘉峪关的审查是专门学过的,这样品级的玉,一般人带不出来。”
“走私呢?”
“那宋老板买不起。”
“可是要是别的老板……”
“这块镇纸的雕工很差,手很稳,但是不会雕,这不会是正常的礼物,只会是私人的。”沈安又叹了口气。
柳青豁然抬头看着他:“那为什么会……”
“别忘了,她去过安西。”
“两位客官面来了诶!”笑脸迎人的老板娘端来了两碗面,紧接着当着二人的面泼上油。
柳青抬头看了看沈安的面。这碗面面条白净辣椒红艳,蒜粒点缀其中,还有一条点睛的小青菜,刚浇的油还在滋滋作响,撒发出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面,这碗面就像被一把火点燃的吐蕃,满目的山丹丹花开红艳艳,作为一碗面竟然看不到一点小麦粉制品的痕迹,而刚刚浇下的油还来不及挣扎就淹死在了辣椒粉的大海里。
沈安甩开腮帮子把面往嘴里扒拉,吃着吃着看见柳青还未动筷:“吃啊,怎么了,不合口味?”
柳青看着他,把碗递了过去。
沈安低头看了一眼递过来的面碗,发出了气囊漏气的扑哧一声。
“这就是少辣带汤吗,你的意思是?”
“吃吧,死不了。”
柳青擓了一大勺辣椒就扔到了沈安的面里。
第二天街头巷尾就盛传大理寺沈司直果然风流人物,前些日子夜闯了鸿胪寺小帅哥的门,可惜柳小史也是须眉不让巾帼,抵死不从,于是沈司直只得悻悻而归,不几日就光天化日顶着红艳的香肠嘴回了衙门。
魏家大小姐听闻此事在府里毫无形象地笑了一天。
而花巷的好姐姐们一边为鸿胪寺帅哥的男女通杀啧啧称奇,一边好奇是谁接的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