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心虚忐忑的心情，两人探头探脑的在门口往里看，“赶紧洗澡换衣服去，别着凉了。”莫母虽语气不善，但也没有过多责怪。

昨晚怎么睡的，睡前都聊了什么，都模糊了。向阳已经起床了，洗漱完下去，便看到老妈和向阳围在桌前，聊着天包着饺子。

看着向阳捏出来的圆坨坨，莫殇不禁偷笑，过去手把手教学起来。不一会，做好的一排里，有的像兔子，有的像猪，就是没有正经像饺子的。

“真的好香！”向阳眼里满是星星，锅盖打开，香气四溢。

这样真的就好吗？这条路是？向阳凉凉的小手主动牵起莫殇的手，眼里有着些许哀求，莫殇轻轻摇着头苦笑，“我们还是去其它地方看看吧！”

“那里就有你想要的，真的不去看看吗？”握着莫殇的手紧了些，哀求的神色已无法遮掩。

嗯！

忘不了，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一边是山，一边是种植的零星果树。土砖瓦房的二楼，传来老爷爷中气不足的驱赶吆喝声，几个意图偷芒果的人影作鸟兽散。

“我们那边的小溪实在太浅了，去看看吧，冲凉他们都去那边的。”阿新来到莫殇旁边，期待的说着。

嗯！

“应该会有很多人，很热闹吧，听说还有人会带轮胎呢，还有那么粗的竹子，就算不大会游泳也不会有事的！”阿新继续说着。

莫殇没有回应，停下了脚步，“还是回去吧！”

阿新摇头，“我等了好久好久，你会一直看着我的，不是吗？”

我也练了好久好久！但是还有意义吗？

有的！

流水声，咕咚入水声，嬉笑玩闹声。近午的太阳很烈，抵达小坝时已有些燥热，阿新三两下便脱得光溜溜的，就是一跃而下。好几张熟悉的脸望向他，招呼着莫殇赶紧下去。莫殇只是摇头，找了个阴影处坐下，静静的看着。

意外还是发生了，阿新扶着粗竹竿脱离了人群，向深水区划去。莫殇心为之一紧，猛然站起大喝，险些侧倒。阿新却置若罔闻，着了魔一般越蹬越远，然后就是动作突然停滞下来，身体有明显的僵直感。

莫殇大脑一片空白，动作先于思考，扎入水里迅速游去。在水里睁着眼睛加上游起来水的冲刷，令得眼睛发涩的难受。方向很准确，莫殇找到了已经全部入水，无意识轻微挣扎着的阿新。

一手环抱住他的胸，侧身将他托起，让他面朝上，但这样很容易让莫殇被压入水里。他寻找好用力的平衡点，调整好身体，保持都能面朝上进行呼吸，避免太急太用力加速体力消耗和减少抽筋风险。

顺利上了岸，莫殇并没有放松，慌乱的做着心肺复苏，情绪有些失控，嘴里念叨着，醒啊，快点醒！想起该做人工呼吸时，把脸凑近，阿新突然呛咳起来，大口呼吸着，摇头恢复意识。莫殇终于放松下来，坐在地上，才感觉到哪哪都难受。

皱着的眉头明显舒展了些，回去的路上，阿新心有余悸的说着再也不来了，太谢谢了之类的话。

在回去的路口，向阳坐在树荫下的一块大石头上，似乎一直在等着他们，挥着小手，露出灿烂的笑容。

不该是这样的，向阳家大门开着，门前的空地上停着一辆半旧的面包车。这不在预料之中的一幕，让向阳有些惊慌失措，愣住停下了脚步。她看向莫殇，确认了不愿相信的怀疑。

“去看看吧！”莫殇轻声劝说道。

向阳摇头，眼里满是失落，“向阳，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不回家？煮了番薯和田薯，莫殇你也过来带点回家吃。”即使是和善的话语，两人听了还是莫名涌起烦躁感来。

晚饭的餐桌上，一家人坐着，气氛却如结冰一般，都静默不动。“收起你那虚伪的笑，你这种人，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为人！”仇恨的目光落在那个男人身上，男人却没有避退。

“以前我从没有想过，一个正常的家是什么样子的，因为你的爷爷就是这样对我们的。我们有七个兄弟，七个，都是死剩下的。大的带小的，能活就活，活不了就再生，你爷爷奶奶整天都在地里，我们说过的话少之又少，亲情这种东西很淡很淡。孩子就是劳力，是养老的工具，他们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男人自顾自说着，眼里有着迷茫和痛苦，“他们就是这么教我的啊，怎么我就错了呢。”

他指着脑子，“直到我见识了那些健康的家的样子，还有想起那次，你笑的是那么的开心。有些知识，只要接受了，就会将人扭曲，让他脱离本来的样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向阳打断他的感慨。

男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后只是转移话题道，“快吃饭吧，都凉了。”

向阳却突然暴怒起来，将餐桌推倒，“吃吃吃，吃什么吃，死了就赶紧投胎啊，你想改变什么！改变不了的，你就是彻头彻尾的乐色，别再恶心我了。”

“什么饭菜凉了，你有在意过吗？交不学杂费被罚站讲台的时候，你有在意过吗？没有纸笔交不了作业，被打的时候，你有在意过吗？老师来家里催交钱的时候，你又是怎么说的！永远都是，永远都是那两件不合身衣服，都穿洗烂了，你有想过给我换一件吗？”向阳恸哭着，大吵大闹着，“别人在玩的时候，我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我宁愿你们是冷血无情的东西，那为什么对弟弟就可以那般疼爱呵护！我也是人，我也是有感情的，我也需要被爱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不想养就掐死好了啊，折磨我做什么！我宁愿你们一开始就将我杀死！”

在向阳离开后，男人看着狼藉一片的地面，伸出颤抖的双手蹲下，毫无规划地收拾了起来。将一些碎瓷片堆到一边，然后划拉了几下饭菜，目光落在鸡腿上出了神，最后掩面低声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