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噩梦不断，次日十点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帘未开屋子里一片漆黑，安娜翻翻身看到一双眼，好像是个人坐在梳妆台的凳子上。

“睡醒了。”

听人说话安娜惊声尖叫，声控打开灯，瞧清是启林，拉被子盖住上身，蜷缩到一角放声大叫：“谁让你进来的！”

启林翘起二郎腿，单手扶额头笑着回应：“多大了，还裸睡。”

“出去！”安娜指人爆嚷，丝绸薄被滑到腋下，慌忙缩手又拉上来。

启林摇头哼唧笑，托着桌上衣服站起身，放她床上笑道：“快点穿上，跟我进宫。”

安娜挑眉毛眼神瞥门，启林知道她的意思转身就走，拉开门身子出去一半，探出头又补一句：“哦对了，保险柜里有五十万，密码你生日，有空还给曹菲。”

安娜一声回来把人叫住，两人隔着半扇门，彼此已清楚昨晚事。

“你监视我！”

“没有，担心你出事。”

安娜哼一声笑的阴冷，垂目想想抬头说道：“既然知道了，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启林抬手看表，关门前留下一句：“回来再说吧。”

冷漠五个字，压得安娜喘不上气，双手拉被子，狠劲用牙咬，羞愧的泪顺着脸颊滴下，心碎的疼无语言说。想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为什么只她一人受伤，为什么只她一人难过。

无心吃饭，早早发车，两人各看窗外一言不发。车停神武门，宫内男女列队等待，两人象征性手挽手，装作亲密往里走。

自贞顺门进，穿怀远堂入颐和轩。中途路过珍妃井，两人不约而同想起董梅，只当对方不知道，哀怨叹气各有所思。

皇极殿里开着大会，宗人府八大宗堂悉数到场，连同皇上皇后和皇太后，从早上八点开始，众议商讨皇位继承。

出结果之前，在颐和轩等待的，除了启林和安娜，还有启桁和佟佳哈尔纳晴夫妻二人。

东西双座四人分坐，当中唯有安娜是生面孔，可其余三人即便熟识，瞟一眼彼此，微微点头不作寒暄，各自低头玩手机，胡乱翻看消磨时间。

人心没有建筑敞亮，轩内金砖噗地，素白海墁天花。安娜头一次到这，略带兴奋抬头看匾《太和充满》，左右楹联分别写着：景欣孚甲含胎际，春在人心物性间。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宫女进屋勘茶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分完之后道声慢用，退出去再次回归寂静。

又过了半小时，门口侍卫喊声娘娘，本尊随后进来，身后跟着潘总管和一众丫鬟。停在当间左右看看，他们四个起身迎上去，有喊额娘有喊娘娘。

“血浓于水，无论谁继承，你们俩不要有怨愤。”娘娘一字一字倾吐，从表情上看不大高兴，尤其眼窝红红，或许刚才流过泪。

启林启桁互看一眼，放下心中深埋已久的芥蒂，缓缓低下头同时答是。

“跟我进去吧，见着长辈客气这点儿。”

两人再次答是，所有人追随娘娘碎步慢走，一个个跨过门槛，轮到安娜的时候，雨萍轻轻拉住，贴耳小声一句：“您不用去。”安娜明白对方意思，自己未过门算不得皇室人，冲着雨萍微笑点头。

等人走远了，雨萍领她至轩外的琉璃花池，这边环境好，侍卫仆从也离的远。

安娜看着池中海棠，压低了声问：“是不是把启林的拿掉了？”

雨萍不答轻轻点头。

“因为我，娘娘肯定生气。”

安娜声音极小，似是自言自语，然雨萍听的清晰，走进来微笑说道：“不全是。”

安娜小哼一声扭开脸，点点眼珠笑而不语。雨萍再靠近些，左右看看人，而后找着她的眼说：“宗人府意见各半，传位启桁是圣上钦点。”

安娜皱眉一脸不解，雨萍遮嘴轻笑不予解释，反正启林和你以后不住皇宫，这里头事您知道的越少越好。两人再不往下说，微风中清爽一会，找点题外话问问近况，唠唠家常。

又过了半小时，南面乐寿堂传来殿下二字，安娜歪头看看，只出来启林一人，两人碰面雨萍撤走。

“这回开心了。”安娜冷嘲热讽。

启林立马收住笑容，清清嗓变脸严肃道：“有什么好开心的，往后你当不了娘娘了。”

“得了吧启林，心知肚明的事，以后少拿我开玩笑。”

启林张口不说，看着池中花脸色微妙阴沉，转身走走心里不是滋味，脚步越来越沉重，好多话想说又不能明说。

安娜瞪着他在自己身边转圈，手中的花一瓣瓣撕的粉碎，到最后扔地上，追上去拉住人说：“没事送我回去，宫里我一刻不想待。”

“别急嘛，一会儿还有宴请，吃了饭咱再走。”

“我没身份，上不得你家台面，找人送我回去。”

“就快结束了，委屈您一会儿行不行。”

“结束？哼，我也想结束！”

启林忙握住她手，还是那句回去再说好不好。安娜不留情面狠心甩开，背过身不看他，盯着池中海棠。

启林磨到她正脸，正欲开口，旁边一队侍卫经过，这里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拉上手小劝一句：“走，找个安静地儿好好说说。”

安娜抽手不让碰，只在后面跟着走，七拐八绕不知到了哪里，这里偏远楼房却不少。

启林让护卫把门打开，而后支开所有人，单独领安娜进去，再拐一角进储物间。

房间不大箱柜不少，上中下三层陈设丰富，这里已经被杂物堆满，仅一个过道的空余可供站着。

关上门静的可怕，透窗的光照出空气中的微尘，特别像两人的心境，既清晰又混沌，既敞亮又幽暗。彼此听得到对方心跳，你看我万般苦衷，我看你藏怒宿怨。

“不啰嗦，咱们分手吧。”

“娜娜你别这样，我跟慧娴真的没做什么。”

“无关她的事，咱俩不可能有结果。”

“因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个理由。”

“哈，喜欢给不出理由，结束当然也用不着理由。”

启林沉吟片刻，往前被她堵着出不去，想透透气只好转身往里走。死劲儿一拳捶打到柜子边角，硌手的疼钻到心里，自以为从始至终掌控一切，想不到最后，那分手二字由她先提。难道是气我知道了昨晚的事？我又没嫌弃你，你又何必这般决绝，再怎么说也是一段深情。

“饭不吃了，我去不去没人在意。快走吧，我急着回去收拾东西。”安娜等不耐烦抱膀催。

启林转身目视她，眼中有挽留话却不出口，事情如预料般一帆风顺，早知道必有今日，但我提分手你肯定难受，你提出来我倒好受许多。

“好！回去就回去，你不留这儿，我也必走。”

安娜无心体会他话中深意，只是侧侧身让他先出去。两人刚刚贴身对站，脚下忽而上下起伏，四只手全部扶住柜子，安娜竟大声说笑：“你晃什么，赶紧出去呀！”

“我没动！”

“你没动……”安娜说个话头即可闭嘴，左右柜子吱扭有声，顶上几样物品摔落下来，而后轰隆隆地动山摇。

“地震！”两人一眼对视异口同声，紧接所有东西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