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谡心有不满,反问道:“哪怕在郡县里聚百姓作集市,也要皆设在围墙之内,围墙四面开门,以供出入,你可知为何?”
张棱有心解释,但想到自己终究还是做了,只得闭上眼道:“我亦知道。”
马谡怒极反笑道:“敢问张亭长知法犯法,应该如何?”
张棱不语。
他也是行伍出身,因厮杀多年心感疲倦,遣为漳水亭长,故知百姓疾苦,这一两年间,荆州还算风调雨顺,眼下正值秋收,不如卖点粮食果菜,交付赋钱。
他平日虽会阿附溜须,但真叫屈膝认错,他是办不到。
亭佐和亭卒及求盗五人,皆跪地求情宽恕。
马谡视若无睹,好似在等张棱回答。
就在张棱想请督邮降罪之时,刘禅向前踏出半步,朝马谡施道:“长吏请先息怒,當阳一地多年遭曹兵侵袭,百姓疲惫不堪,亭道横穿南北,附近的亭舍,不仅可保卫乡里平安,也供往来官吏和旅客住宿,百姓在此买卖,也是情有可原。”
停顿半刻,又接道:“我听叔父说过,左公以民为重,以民为本,以民为贵,曾为避百姓被曹军杀害而愿携民渡江。”
“张亭长此举,岂不暗合左公心意,只不过忘了替百姓向乡啬夫寻要“过所”,不如日后补过,督邮意下如何?”
张棱以及跪在地上的亭卒,望着刘禅的身影,心底异常感激。
他虽已做好了被长吏问罪处罚的心理准备,彐事到临头还是不免有些后悔。
当听见有人出来说情,不由得感激涕泗。
话都被公子说到这份上,马谡还能说什么。
只好摇头苦笑,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在这里怕烧不成了。
心底牢记刘禅临行前,使他隐瞒其身份的嘱托,遂对张棱等人道:“尔等便感激,这位庞别驾的子侄,庞小君子罢,若非他求情,别以为仅是罚金,其他罪责,你们一个也走脱不了。”
闻声,张棱等亭卒遂感激长揖到底,皆说道:“敢问小公子名讳,好让我知道恩人姓名。”
刘禅抚掌,望向外边的百姓,笑道:“小子姓庞,单名一个裕字,小公子不敢当,张亭长可唤我阿裕。”
……
马车内,刘禅突然说道:“幼常,适才有些过火了。”
马谡笑道:“为使公子扬名,谡就算多做几回人人憎恨的酷吏那又如何?”
他知道如此逼迫张棱,公子必然会出言求情,无论是为百姓,还是因多白食了其几块猪肉,绝不会漠然置之。
所以他停顿片刻,不是在等那张棱回答,而是在等公子替人说情。
世人多言刘氏刻薄寡恩,可他观玄德公与公子,却不尽然,以心比心,以诚待人。
无论面对黔首还是士人,甚至逃亡他乡的人,皆可同等视之。
而今天下,君择臣,臣亦择君,人生一世间,孰能无错,遇器小易盈之主,则富贵无常矣。
若逢仁主,自然也当倾心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