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次，小明没理班主任，像是没听见班主任说话一样，继续收拾着书包。

“我有话想问你...”

收拾好书包的小明主动走到了我旁边，找我说话，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小明带我在学校门口随便找了个石台阶坐了下来，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你之前问我，现在我爸靠不住了，我该怎么办...我想好了，我打算忍过去，等升初中就好了。”

“嗯？”

我有些诧异，与之前相比，小明的话语似乎变正常了许多，难不成，跳了楼，反而把他脑子摔好了？

“那也不错啊，至少你自己做好决定了。”

我心里有些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说，老实说我并不真的赞同他的决定，而且想到那天他满脸的眼泪，我也觉得他自己肯定也不会真的甘心于就这么忍过去，只是，就算如此，我也没办法替他做些什么。

只是，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小明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接我的话了，气氛冷了下来。

“说起来，你那天为什么跳楼？你爸不是都回心转意，把赵老师举报了吗？”

我没话找话，试图打破这份沉寂。

“......”小明沉默了一会。

“那天，我爸之所以举报赵老师，是因为他接我放学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赵老师在打我。”

“回去之后，他表现得很生气，然后给校长打电话举报了赵老师。”

“可是我不懂，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不管我怎么跟他说找老师在打我，他都不信，为什么就连你们告诉了他真相，他也找了一堆借口，就是不举报赵老师，但却又在亲眼看到赵老师打我之后，立马就举报了她。”

“我把自己锁在屋里，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想了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所以也没拉没撒，我回忆过去的所有事情，终于想明白了一切。”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其实都是没脑子的智障，包括我爸。”

“我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做的每件事，背后都一定有经得起推敲的理由，也一定是符合道德的，他们做每件事之前肯定都已经经过了他们自己的思考，与其我在自己额外浪费一份脑力去质疑别人，不如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们。”

“但是在我爸举报赵老师的那天，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万一，我爸之所以不举报赵老师，只是因为他太弱智又太自私了，我被打被骂了疼不在他身上，屈辱不在他身上，而当他亲眼看见自己儿子被外人打的时候，他才终于从他低能的生物本能中感受到了那么一丝屈辱感...”

“在他的眼中，我每天被打骂所受的苦，比起他当时自己亲身感受的那一丝屈辱感来一文都不值...所以他才一直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而在他看见我被打之后，立即举报了赵老师。”

“只有这样解释的话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仔细想想，他过去对我一点都不好，也从来一点都没关心过我，之所以他一直说他爱我，却又一直不信我说的话，只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爱我，他只是在用这种谎言来骗他自己，让他产生虚假的道德满足感，仿佛只要他嘴上说说爱我，他就真的是个爱子的慈父了一样。”

“我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只是遵从着自己廉价的本能活着，做着没经过思考，也不符合道德的事情，我爸是如此，赵老师是如此，那天撒谎说赵老师没打过我的孩子也是如此...只要这么想，一切全都说的通了...”

我第一次听到小明说了这么多话，也第一次知道小明的内心想法。

“所以，其实你不是智障，你只是太相信别人了，以至于放弃了思考咯？”

“你他妈才智障...”

我笑了笑，心里有些感叹，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恭喜你现在发现了世界的真相，知道了其实大部分人都是不值得放弃思考交付信任的缺德弱智。”

“......不包括你，你是少部分人。”

“我不弱智？”

“你不缺德。”

小明顿了两秒，又补充道“也不弱智。”

“那我谢谢你。”

第二天，小明照常去上了学，班主任也还是和之前一样小声且故意的骂着小明，而小明也和往常一样不说话。

直到下午的一节数学课，小明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向教室前方的班主任。

不知是小明的动作过于突然的缘故，那几秒的气氛冷的可怕，然后，在全班同学的瞩目下，小明从兜里掏出了一把手枪，指向了班主任的头。

学生们尖叫了起来，班主任也吓得在教室里到处跑着，躲着。

只是不知何时，教室的门都被上了锁，体型娇小的同学还能从狭小的走廊窗户挤出去，但是大部分学生，包括成年人体型的老师，唯一可能的出路就是从四楼的窗户跳下去。

小明举着枪，把班主任逼到了角落，退无可退，然后对着她的头，扣动了扳机。

“咔哒！”

14：36

红色的数码数字出现在了班主任的额头上。

手枪是假的，那是个投影式电子时钟。

小明面不改色的看着因为惊恐，眼泪流了满脸的班主任。

“原来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做的事配得上一颗复仇的子弹。”

小明收起了“时钟”，解开了门锁，班主任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的瞪着小明，然后跑出了门外。

小明走出了门外看着老师的背影，从另一个口袋中又掏出了另一支“时钟”。

“砰！”

“时钟”的枪口喷出了金黄色的火焰，打出了一颗实弹，不偏不倚，打在了班主任的后脑勺上，开出了一个血洞。

我不知道小明的枪是从哪里来的。

我只知道，这件事情最后被定义为了“智力残障小学生长期被班主任霸凌打骂，枪杀了班主任”，并且因为年龄小，又有精神残缺，最终被判为不负任何责任。

小明将会安然无恙的继续茁壮成长下去。

而在那一枪响了之后，警察来了，记着也来了，医生没来。

班主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