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没直接回答,却开始讲故事:“说起来,我有此想法也是受了显儿的启发。年前臣妾在清思殿举办家宴,席上两位哥哥多有不敬之处,臣妾不敢辩驳,还是显儿站出来,打了武三思,帮臣妾解围。”
李治被故事吸引,跟着武媚娘的思路走,不解问道:“武元庆武元爽不敬,他为何要打武三思?”
武媚娘道“显儿说:武元庆敢欺负我娘,我就敢打他儿子!这话听起来没道理,细想却有趣。打谁不要紧,谁痛才要紧。就像这党争,谁争不要紧,争什么才要紧。”
“臣妾以为,干脆让双方摆明车马。许敬宗举荐陆敦信,由他。姜恪不服,也由他。让他们立旗结阵。只一样,必须都奔着封禅的差使去争,谁做的好,谁就是忠臣贤臣,谁做的不好,就是奸臣佞臣。圣人只需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即可。”
李治抚掌大笑:“好好好!只是论起打杖,许敬宗肯定打不过姜恪,姜恪可是天水姜氏,姜维之后,武将世家。”
武媚娘也跟着打趣道:“若是军旅之事,自然打不过。若是这礼仪典章之事,许敬宗以笔为戈,以纸代伐,勇武也不落下风啊。”
李治想到许敬宗一脸褶子,颤颤巍巍舞刀弄棒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趁李治心情转好,武媚娘进言:“不如给姜恪加个同东西台三品(同中书门下三品)的衔,让他进中枢,帮他把旗子立起来。”唐贞观以后,有了同三品的衔,不是宰相,也能进政事堂议事。因此时人将同中书门下三品,作为进入朝廷中枢的标志,也是成为宰相的入门门槛。
李治自然允许,笑道:“还是媚娘能解我深意。李显这小子,去年大病一场,病好后性格倒是变了,如今这混不吝的性子,和他几个兄弟都不一样。倒是像……”他话没说完,笑容僵住了。李治隐去没说的话是,李显这样,倒是很像他的大伯,愍太子李承乾。
武媚娘没注意到李治的微表情,继续进言道:“这样任由他们厮杀,也怕杀出真火气来。不如派臣妾做个斥候,探听消息。也在前台当个居中调停的,为圣人把控方向。”
武媚娘如今立足长远,如果李治退居幕后,自己站在幕前,那么即使李治仍然牢牢把握关键权力,从影响力的角度,此消彼长、日积月累之下,未尝不会发生质变。毕竟,权力不是一个不变的实体,是不断流动和变化的。它不仅会被人掌握,还会反过来选择合适自己的人。
李治想了一下,颔首道:“媚娘办事,我自然放心。”
武媚娘做事风风火火,这边刚拿了圣旨,就急忙把许敬宗和姜恪都召过来商议。她先向二人宣布了李治的态度,讲明了是自己向圣人进言加姜恪同三品,同时暗示在封禅的典仪上,要加上自己这个皇后。
没想到姜恪和许敬宗虽然下面斗的跟乌眼鸡似的,在把皇后加到封禅典礼这件事上,居然放下分歧,一致否定。
“封禅礼乃圣贤大典,从无女子插手其中的道理。老臣不敢离经叛道。”许敬宗倚老卖老、油盐不进。
“臣感激皇后举荐,但在封禅典制之事上,亦不敢违背古训。”姜恪不识抬举。
又一次!武媚娘越想越气,再缜密的算计,也会因为自己女人的身份而功亏一篑。许敬宗和姜恪走后,她把越州刚进贡上来的秘色瓷瓶摔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