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劲疾,却水平浪轻。唯一震得山峦廖响的,是不重叠的锣鼓喧天。灯红酒绿之下,车马不曾断绝。
元日的西坊街是最热闹的,新春一除年旧,愿百事,皆顺意。
花球鱼龙满天舞,漫天飞。
而今夜月明星稀,戌时便焰火燎天。
万千灯火之中,一盏红烛微亮。叶依举薄焰穿梭堂间,于万千幽远之中推门而入,许是她穿的太清静淡雅,亦或是屋里暗然无声,衬着红木都褪了色。而一人对坐其间,不曾抹胭脂粉黛,亦着了一身翠青色的素衣,眼眸垂落,于藏香之中透漏凡尘风月。
“母亲,您瞧着面色不大好…”她直将半掩着的窗帘卷起。今夜月色正好,此时却被云雾朦胧。
屋里还是静默依旧。
只听焰声爆鸣,又是有一怔的泵声,让她久久难回神。再后知后觉,已然是珠零碎落了。舍利子,佛缘珠,几世几年的寄托,竟一朝就断了。
泠月恍然起身,满脸愁容。她推搡着,呕哑着,急声催促,“走,快走!今夜就离开雍州!去找江伯,他定会帮你。”
叶依欲言又止,眉眼中饱含垂怜。她狠下心来,转身轻扶门墙,欲一走了之,奈何难舍难分,她终究回了头。
她多想问,母亲同我一道走吧,我们回扬州的乡野,纵览万山红遍。抑或是,我们一道留下,万般苦恨,总要一块担,可她抬眼对望,对到的是那满目苍凉悲壮。
她见过泠月的宛然,那是比竹林傍水更加清幽的画卷。可如今这般,是决然东流的江水,即便青山又怎能阻挡滔滔不绝的势头?纵使是河堤,也只有溃决的份了。
叶依忽然意识到,她怎会离开?最初的泠月茕茕孑立,直到一人与她相濡以沫,可如今又孤身一人。心早已寄托于飘渺之中,再难存留浮华世间。
“保重。”泠月浅笑,她本是舍不得说的,本想着要一刀两断的决绝。可最后还是道了那一句,“兰因,不要恨,要笑啊…”
“…”保重,明明只是上下嘴唇一碰的,这无足轻重的两个字,她一时间竟言不及义,再难开口。于是她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