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缺乏急救设施,”雪晴无奈地叹了口气,医疗队里的队员也相视无言,“子悦队长,你也不要太……”
“如果是方映,”子悦瘫坐在地上,“我相信你也会的,我答应过,要救他,一定要救他。”
雪晴低下眼睛,无力地点了点头,她理解面前的队长。方映从背后抱住雪晴,仿佛也在为施云而感到难过。
子悦微微歇了一口气,又拆开了一块急救包。不一会儿,被染红的纱布就堆起了一座小山,施云的生命体征又开始缓缓掉下去,这次和先前的不一样,纯粹是失血过多的影响,子悦准确地判断了出来这一点,稍稍计算甚至可以得知几分钟后失血量跌破临界点,但她只能无力地干等着。
车上没有备用血浆,连抽血输血的设备都没有。
时间格外漫长,她靠着舱壁,感受着开枪给舱壁带来的震动,各种各样的嘈杂声和她自己的耳鸣混合在一起,她几乎要晕了过去。
她听见有人在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人在颤抖,在无言地呜咽,车厢在摇晃,世界好像被切碎了又混合在一起,杂乱无章。她伸手,甚至能感觉到施云正在慢慢变冷,生命正在那里缓缓流失。
你要死了,她绝望地想,要死了。
她还记得书上的朱丽叶是怎么做的,她看了看心电图,目前是一个很低的位置,她已经做好打算,若是施云牺牲,她也找把枪将子弹射向自己的太阳穴。
突然,车嘎吱一声停了,车门猛地打开,蓝羽站在外面,子悦突然发现施云还有救,因为他们赶到了远航舰前。
临时搭建的船坞十分简陋,周遭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畸变种的尸体,大都是海洋生态群系的成员,它们的鳞片显然也不像自然的产物,而是闪着金属或者别的什么光泽。
子悦浑身像是又充满了力气,她站起身,拉过带着轮子的床位,把施云拖下重卡。
“让开!”她对着甲板上的人群大喊,“施云失血过多,需要止血和输血,随舰的医疗组呢!”
细雨蒙蒙,但甲板上站的不是医疗组,而是罩着大黑袍子的教卫会教管。
“以尚主之名,止!”为首的那个大声呼喊。
“让开!”子悦撕心裂肺地叫了出来,“我们得进去手术!”
“止!”他们举起了生铁铸造的教鞭。
子悦没停下脚步,撞开了面前的教管,几名医疗队员扯着担架床要闯过消毒用的设备。
为首的教管动手了,他手起鞭落,一下打在子悦的侧肋上,她惨叫一声用手护住,但没挡住朝头上飞来的第二鞭。
“住手!”蓝羽举起手里的重型突击步枪,凹凸有致的金属部件闪着幽幽的寒光,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身后,几台巡甲卫和装甲车也开了上来,白枫跑过来踹开了打人的教管,随后便站在对峙的两拨人中间。
“白队长识大体,顾大局,现在要进行的是全方位消毒,我希望您可以配合。”后面的教管显然等级更高,“如果执意阻碍教卫会,您知道什么后果。”
白枫咬紧牙关,看见医疗组的队员扶起无力站起的子悦,所有队员眼睛里都闪烁着愤怒,可偏偏又对他们无可奈何。
“放下枪。”他无力地命令道,众人只好照做,让薄薄的喷雾扫过。只那一瞬间,医疗组带着担架床一路飞驰,但子悦已经没有力气再参与救援了,她现在被雪晴架着,走在队伍后面。
“我想会首大人会知道这一点的。”领头的教管几乎是挑衅地这么说道。
“你觉得我会害怕吗,”白枫阴沉着脸,“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现在是一个什么状况。”
齐飞从直升机上下来了,他也听说了施云一行在裂隙里的遭遇,他焦急地走下甲板,钻进医疗舱室。
门外,“手术中”的牌子正发着白光,蓝羽坐在门前,子悦和另外的几个伤员已经送进病房了。他们无言地坐在一起,眼神碰了碰,都知道现在发生事态的最大可能。
手术室内,医生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急救措施,他们都对施云顽强的生命力表达了自己的惊叹,在心脏几乎停跳的这么长时间里,机体几乎得不到供能,而他却活了下来,在经过应急的处理后,生命体征甚至比几个先前送来的伤员还要平稳。
“这几乎不可能,”主刀的医生说道,“他失了那么多血,机体的功能跟不上,但是还活着。”
“一定有什么东西支撑着他。”麻醉师接了话。
“不会是爱情友情之类的老套东西吧,我在旧大陆的书里都看腻了。”小护士眼睛一翻。
“当然不是,”主刀医生灵光一闪,拿起用来测试物品畸变辐射强度的探测器,贴紧了施云暴露在外的几道伤口,“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突然,畸变辐射指数飙升,灯光变成紫色。
这只说明了一件事,被测试的东西深深地沾染了畸变辐射,也就是说,现在昏倒在手术台上的施云队长已经变成了一只畸变种。
医生瞳孔骤缩,连忙拨开指示器,“啧,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
“什么啊。”他的同事试图刨根问底。
“没什么,”他嘿嘿一笑,“我只是脑袋突然想到了几种可能性,啧,等会儿再一起研究吧,咱们先出去宣布手术成功。”
等同事们退出手术室,他关掉录像的摄像头,把文件全部打包发给了新城基地。
“艾莉丝部长,”他很难平复加快的心跳,尽可能完整地叙述“虽然我一开始就猜到了大概,但您可能不太能想象现在的问题…”
隔壁的房间里,子悦猛然惊醒,她刚刚梦见畸变种袭击了远航舰,而施云又无力站出来保护大家。
“我…”话还没说完,脑袋的剧痛就传了过来,那里已经有了一块纱布包裹着,“施云……”
“施队长现在好的很,”齐飞和蓝羽走了进来,他们都很忧心忡忡地看着子悦,“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倒是你…”
“我也很好,”子悦惨笑了一下,“我能去看看他吗?”
“这个……”两人犯起难来。
子悦莞尔一笑,“不就是硬闯了一下教卫会嘛,我能抗住的。”
这样乐观的态度把两人噎住了,他们坐在床边,只能简单地分析了目前的处境。
“没关系,”子悦露出淡淡的微笑,小小的声音像是在对自己说“你还在,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