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在武朝广陵城，莫君回教习他上册古籍《云行雨步》，魏顾北取名为“追云”。

《云行雨步》还有下册，莫君回取名“踏雨”，两者合为天下第一轻功。

随着少年剑圣扬名天下，江湖才流传他的天下第一轻功“追云步”，然而却只有自己知道，世上还有与之齐名的“踏雨行”。

可惜伐武一战后，江湖不见故人之姿。

莫君回的“踏雨行”自然也无人知晓。

林中人就是莫君回，别人不知道，独独他是该知道的。

可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他都不想面对。唯有把手中缰绳紧握，让马再跑得快些。

莫君回见他们不由分说就跑得飞快，有些急了，朝天大喝一声：“魏昭！”

还未见人，声音早已飞扬几里之外。年轻的声音里蕴含着不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强大内力。

江湖上何时有了这号人物？

周怜和徐伯他们都疑惑地看向魏顾北，而唐酒关注的重点是，林中那少年唤的是“魏昭”，不是“魏顾北”。

话都说至此处，有些人也不得不见了。

“吁～”

魏顾北勒紧缰绳，众人也随之停下。

心中除了抵触以外，竟还生出一丝庆幸，伐武一战后，时隔三年，这是他俩第一次相见。

“好久不见。”

言语间没有好友重逢的激动，魏顾北颔首，态度很客气。

眼前人丝毫不在乎，他笑得灿烂，完全没听出魏顾北语气中的疏远，按捺不住兴奋道：“魏昭，好久不见！”

再见故人，魏顾北有些唏嘘，倘若他不姓莫，那该是江湖上最灼目的存在。

莫君回见魏顾北没动，他想上前走近些，却有些踌躇，不自然地摩挲着双手，看向魏顾北的目光带着满满的欣赏，故人依旧，他还是自己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思绪有些飘远，许多少时画面映入脑海。

记得江春旧年，呈关道，天未晓，与君携酒踏明月。

兴之所至，莫君回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小昭儿，我很久没听过你玩笑地喊我‘杜鹃’了。”

一句话拉回两人的回忆，魏顾北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嘴角上扬。

莫君回，字子归。

“子归”音同“子规”，魏顾北给他取绰号叫莫杜鹃。从天之骄子莫君回联想到蠢蠢聒噪的杜鹃鸟，“莫杜鹃”与本人形象带来的反差，常令他发笑。

见魏顾北低头笑出声，他忽地松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我见不久前东边天色巨变，有一股八重境的剑气直冲天穹，我察觉是你的剑意，想必是遇到棘手麻烦，就连忙赶来，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他语气里满是担忧，“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魏顾北见他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发问的样子，本想脱口而出的一句“这都不关你的事”，却迟迟未能说出口。

沉默片刻，自己还是讲了句宽慰的话，“放心，死不了。”

徐伯他们一听到莫君回的名字就直皱眉，当着魏顾北的面，几人并不好说些什么。

只有唐酒纵马走到魏顾北身前，一语道明其来意：“三年前武朝覆灭，你们旧朝势力承诺永不踏入四国半步，莫君回，我想知道，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唐酒的话，字字直戳心腑，好友重逢的惊喜还未消散，忽然感觉事实往往令人心寒。

战败之后，莫君回应当安心本分地呆在南海渚都，决计是不会出现在这里。

思忖片刻，魏顾北才恍然意识到，当下西越王病重，岳国正势力衰微，莫君回和旧朝势力的出现不可能是巧合。

季远侯虎视眈眈，莫君回趁虚而入。

后者他竟是从未想过，如今也难得明白，曾经武朝是败了，但不是永远消失了。

只要有复国的意识在，一个王朝是死不了的。

魏顾北重新审视莫君回，目光中是深不见底的沉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期待，无悲无喜让人感到难过。

“呵。”魏顾北冷笑一声，竟听不出情绪，他笑得轻柔，像是对自己平静地嘲笑。

仿佛喝下沉酿许久的醇酒，五味陈杂，千般种滋味涌上心头，最后化为嘴角淡淡的惨笑。

一别三年，终不似，少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