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轻轻一笑,同时扫了眼挂在餐厅正中的时间。
12点10分,超时十分钟。
没必要再等了,他向来对迟到的人没耐心。
李焕直接起身,往门外走去,同时回头说道:
“留个地址,之后我找你们。”
他打算现在先去翠亭楼看看霍老哥,把这场对津门国术界无比重要的比赛看完再说。
接头人没来,现在整座津门犹如被一团迷雾包裹,不知该往哪里走。
但李焕并不着急。
路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走着走着就知道方向了,人生别设限,唯独有一点。
你不能站在原地等。
而且李焕隐隐有种直觉,一直在他眼前晃悠的德意志拳手霍斯曼,或许是突破口。
他其实一直也很好奇,报纸上吹得牛皮哄哄的西洋拳王,到底有几分料?
李焕身后,王七攥紧拳头,兴奋地低吼一声:
“冲元街!我们在冲元街等您,焕爷!”
“行。”
李焕漫不经心地微微俯身,拎起大头,又挥了挥手,头也不回迈步而去。
混混们表情火热,心中顿时充满动力,将几根笤帚拖把舞得运转如飞,恨不得给餐厅一楼来个莞式服务。
也在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
“后生,饭可以乱吃,有些话却不能乱讲,我观你一身气度不凡,估计出自大家。”
“但有些话,就是前十来年被推翻的袁大头也不敢乱说。”
话声显得意味深长,有种久居上位的平淡感。
李焕脚步一顿,偏头看去。
哒——
无比考究的巴洛克皮鞋踏入起士林。
门口,一位穿宽大条纹西装,梳侧分头,五十出头,保养得颇为精致的男人信步进来。
步伐悠缓。
他眼光带着一分隐约倨傲,扫视全场的,最后轻轻停留在李焕身上。
餐厅角落,陈青科眨了眨眼,呼吸一顿,面色立刻狂喜起来。
一把推开扶他的侍应生,仿佛全身的力量都回来了,大喊一声:
“爹!”
刚刚的他唯唯诺诺,此刻的他满面春风。
“穿得奇形怪状,成何体统。”
津门武行主席,陈公哲瞥了儿子一眼,轻轻呵斥一声。
陈青科立刻把双腿一夹,裂了缝的细腿西装藏在后面。
脸色依旧涨红,但表情神态已经和刚刚截然不同。
自信满满,意气洋洋,阳痿少年重新崛起。
众所周知,有句话叫做全力以赴,不如全力以父。
在李焕前世,曾有这么一篇作文荣获市级一等奖,名字叫《我的区长父亲......》
陈公哲目光转向李焕,打量一番。
随即步态悠然地过来,率先露出一个暧昧笑容,淡然开口道:
“刚刚的话我也听见了,一时口快,有些冒昧。
阁下真是气度不凡,敢问小兄弟,你是哪家的子弟?”
语气礼貌,但夹枪带棒。
说话的时候嘴唇从一侧扬起三分,眼泡环绕的细眼有些意味深长,带着施压似的询问感。
皮笑肉不笑,这是标准的政客似笑容。
配合脸上抹的遮掩细纹的白灰,仿佛死了三天的白猪肉冲你咧起嘴角,莫名让人不适。
两人间隔一米站定。
作为混迹街头的老杂鱼,王七和他身后的弟兄显然认出了来者是谁。
他们神色瞬变,身体紧张,肩膀微微耸起,手臂不自觉地贴紧了身体两侧,脸上习惯性的露出一丝讨好笑容。
可当王七注意到李焕对其的态度冷淡时,身子一震,立刻敛去笑意,同时微微往前挪了一步,努力地想为李焕撑起场面。
王七脸上的表情,既有害怕谦卑,又有期待和紧张,目光时不时偷瞄一下李焕,似乎想看他如何应对来自大人物的直接施压。
他身后的混混同样如此,既期待,又紧张,还有几分小人物的狡黠。
接下来的事,或许会决定他们后面跟人时,到底有几分真心。
更远处,姿态妖娆的大波浪西洋熟女更是面色暧昧,嘴角缓缓向上勾起。
两根白皙指头夹着女士香烟,表情饶有兴致。
两道目光在场中触碰。
李焕忽地不笑了,面无表情,开口:
“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