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县城内悦来酒楼,临街二层雅阁。衙门里当差的“七龙八虎”哥几个都在,推杯换盏,你来我往。约摸一炷香的功夫,酒已半酣,话也多起来了。
杨定坤赢了酒,端起酒杯,犹豫不定,心事重重。突然间,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让众兄弟察觉气氛不对,都停下杯筷,目不转睛望着。
“大哥,这是怎么了?”席间有人问道。
定坤端着酒杯,起身踱步窗前,望着外面鳞次栉比的房屋,在零星飞雪点缀下,逐渐染白了顶子。“唉”地叹气,说道:“前些日子,陈大人与我商议搞武林大会之事,至今两月有余,毫无头绪,不觉让人心生烦恼!”
谈凤山闻言,默默掐住酒杯,沉思片刻,忽地将酒水送到唇边,一饮而尽。然后,起身踱步,来到窗口,与定坤并肩而立,望着窗外,片片飞雪,长吁一声,说道:“兄长莫忧!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有事应当共同承担。岂能独自忧愁独自烦恼。”
众人闻言,皆饮尽杯中残酒,站起围在两人身后,齐声道:“愿为兄长分忧,万死不辞!”
杨定坤瞬间眼眶湿润起来,回头一看,七个兄弟抱拳在胸,信誓旦旦。
“兄弟们情深义重,杨某心领。只是此事须从长计议。”定坤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大家就座。
众人重新入座,一时间,竟然对酒菜没了兴趣。话题都转到武术赛事上面了。
“上旬休假之际,我与杨雄兄弟,赵明诚先生商议过。照陈大人的意思,小打小闹即可。这样的话,在咱们的控制范围。”
"嗯……,大人英明,所言甚是。就我等兄弟的武功,虽然算不得上乘功夫,但是搞得热闹的气氛,还是绰绰有余啊!”
杨、谈二人,一应一和。众人也纷纷点头称是。
“当日,虽是醉意迷眼,但察言观色,嗯……,杨雄似乎对此事并不看好,言语之间颇有推辞之意。”
“杨雄兄弟,虽然与大哥认祖归宗,但是,毕竟相识不久,彼此之间不甚了解,这也难怪。不如我等兄弟,多年交情笃定。”
“嗯……,此言有理!”
杨定坤对谈风山的观点,深信不疑。
狮子头刘云彤,此吋灵机一动,突发奇想,站起身来,说道:“各位兄弟、师父,不如我们互相之间,各自拜师,切磋武艺,取长补短,岂不是大有长进。”
此言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嗔怪,有人暗自发笑。
“唉!安坐,怪我,平时疏于管教,才有小儿之言。”
小旋风陈连忠笑道:“刘兄弟可愿意入我六合门?拳法、刀术悉数传援于你。”略微停顿了一下,瞟了一眼杨主薄,又说:“先得经你师父同意,脱离师徒关系……,你看此事如何?”
刘云彤一听此言,连连摆手,说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杨定忠年龄最小,乐哈哈地说道:“刘兄,我的飞刀技法,无门无派,随时随地,都可传授于你。”
众人皆哈哈大笑,席间充满了欢乐的气氛。狮子头刘云彤满面羞色,丧气地坐下,低声嘟囔道:“谁跟我师父学枪法来着,谁又跟延嗣学拳脚来着。”
铁臂膀李延嗣叹气,道:“此间之事,但可商量。人世间许多事,却无回旋之地。”
李延嗣自斟自饮了一杯,说道:“小弟建议谈大哥与杨贤弟,携手合作,创立燕子飞刀门。二者合一,则达取长补短之意。其他功夫,还真的是不搭配。”
谈凤山一笑,显得有点难为情,说道:“看破不说破。今日,既然延嗣点破了。也不好再瞒各位兄弟。”说着,端起面前的半杯残酒,一饮而尽,面色泛红,接着说道:“我与定忠师出同门!”
众人皆侧目而视,眼神充满疑惑。多年以来从未听二人提起过啊!杨定忠也是会意一笑了之,没有解释。
谈凤山继续说下去,道:“数年以前,一位云游僧人路过本地,我家人施舍斋饭与他。用饭之后,本欲离开。不料却突然晕倒,经郎中诊疗,原来是多日饥渴难耐,突然饱食,身体不适。经过住宿调养半月,才恢复健全。此大师感念思德,又身无分文,便以武功绝技传授于我,以图报恩。前后约摸经历半年时间。”
众人静听,还是不解。
凤山又说:“此僧,法名圆通,宝刹何处,不肯讲明。武功技法,包含鹰爪功和轻功,还有百步穿杨飞刀术。因为当初我父母,嫌弃飞刀伤人,过于血腥,不愿学之。正巧,定忠年幼串村来玩耍,好奇之心驱使,便跟着学了。法师自是千叮咛万嘱咐,不便于外人道也。故而,隐藏至今。望兄弟们勿怪!”
众人皆拱手称道:“啊!原来如此。岂敢!岂敢!”
杨定坤显得异常兴奋,环视一下众兄弟,说道:“延嗣的主意不错!开宗立派,明正言顺。”扭头看看谈凤山,又道:“凤山,你就依了吧!”
“我也正有此意,不知定忠是否同意?”谈风山看看杨定忠。
杨定忠听得出神,看是问他自己,忙答应道:“一切事宜,听从两位兄长安排。”
“好!就这么定了。择一良辰吉日,选一宝地吉宅,悬挂匾额,衙门备案,签个红契。此事交于兄弟我去办理。”杨主薄大包大揽,全权承担。
众兄弟皆拍手称快。独一人,略显忧郁,闷闷不乐,自斟自饮。
遣散众人,让其回衙门班房歇息。店小二上楼收拾碗筷杯盘。杨定坤与李延嗣,留在雅阁。
两人依次坐在茶几两侧太师椅上,店小二奉上一壶热茶,随即退下。
“延嗣兄弟,为何闷闷不乐,心事重重?”杨定坤边说话,边斟茶。
“唉……,兄长有所不知,我大哥李浩虽然身居高位,任职顺天府尹,却受那阉官的腌臜之气。严辞相逼,罢官削职。近日,或将返乡。怕是没有出头之日喽!”说罢,端起茶碗,掀开盖子,抿了一口,又放下来。
“难怪,八月初,京城来两位锦衣卫使者,查询户籍文牍,特地翻看贤弟的卷宗。大人与我,俱不敢多问,怕得罪不起。”杨定坤颇为难受地说道:“官家内务,很少让外部知晓,如今于贤弟之处略透微词,不便为外人所道也!”
“嗯!小弟自是神会。不与他人提及。只怕小弟这个捕头,也干不长久。”
“无妨,无妨!你本就无功名,怕他做甚!退出来也好,与凤山和定忠一起,开门收徒,光大门楣!”
“怕是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忧心不已!”
“唉,也许‘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莫忧!莫忧!”
“但愿如兄长吉言!”
二人相对无语,低头品茶。窗外的飞雪,密密匝匝,漫天飞舞,远近高矮的房屋,笼罩在白茫茫的天地之间。
此时此刻,红枫岭上,百花凋零,枯草萋萋,红叶烂熳。
半月以来,杨义在许家父子陪同下,对照文书,巡查丈量方圆十里土地,忙得不亦乐乎。
今日得宽馀,父子二人陪着少东家,跑马散心。顺便寻芳觅香,熟识中药材植物。
杨义一身侠士打扮,黑皮红瓤披风,黑炭白蹄大鬃马,腰悬七星龙泉宝剑。
许氏父子,升级换代,今非昔比,亦是锦衣玉带,员外撲头,雪花披风,两匹青鬃马。一老一少,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骑驴不抓缰绳,出门不看黄历。
中午时分,天色暗淡,草木不动。湫水河畔,冰层冻结,水势缓缓,清晰可见。
三人已是渐行渐远。忽然间,杨义勒马停步,下得鞍来,走到林边灌丛中,扯去枯萎藤蔓,拔出一株细小根茎,断裂的须根上渗出乳白色的汁水。
许叔衡亦下马,牵着缰绳,来到其身边,一看,说道:“二爷,此党参也!本地特产,有补血益精之功效。”
“嗯,如医书上所言。”杨义回复道。
“岭南农家,多有种植,不在咱们的辖地之内。岭北之地,就是洪县、赵县地界。我们再往北去就出太平县界线了。”
“噢!啊,是呀!是呀!"杨义抬头望了望北方。
天空阴云密布,两边河岸,雾气蒙蒙。不知不觉,零零星星的雪花,飘飘洒洒地飞舞开来。
许德顺翻身下马,说道:“二爷,大雪将至,天色已晚,不如打道回府,早点歇息吧!待雪后天晴,再来巡山,如何?”
对岸此起彼伏的丘陵地带,郁郁葱葱的松柏林夹杂着丛生的杨树、榆树、槐树,已然凋落的枝梢冲着天空竖起。
平时温文尔雅的杨义忽然倔强起来,一边驻足望着对面岸边树木,一边口中喃喃自语道:“你们父子二人,今日好生古怪呀!对面似有刀山火海般,让人生畏吗?嗯……?”言语之间,态度冰冷。
回头瞥一眼许家父子,顿时令二人心惊胆寒,倒吸一口凉气。毕竟是那眼神咄咄逼人,杀气侧露!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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