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发妻与人有染为由,将其捆在自家院中……凌迟处死。”
梁战英此言一出,程如一心下猛然一沉,却发觉自己的身侧严况脸色似乎更加难看。
又是相同的说辞,又是如此无情的夫家。往事如潮涌上心头,严况只觉胸中发闷,忽然间,却觉手上一紧。
程如一握着他的手用力捏了捏。
程如一的手有些凉,却干爽温润的很,接触一瞬,仿若清泉注入心弦,竟叫严况胸腔中翻滚的血液渐渐平息下去。
只闻梁战英蹙眉继续道:“他怀疑其他姬妾也不忠于自己,儿女更非自己亲生,便将儿子们扔进猎场,让他们逃命的同时,又亲手将其……一一射杀。
“又将其余姬妾女儿一并剥去衣物,赠予城外的乞丐流民欺辱……”
就算身披厚实大氅,程如一也还是打了个寒颤。
似是想起了极为可怕之事,温雪瑛神色痛苦道:“城外流民乞丐如猛兽恶狼,我们来的太晚了……那些女子有的不堪受辱自杀身亡,有的则被……他最小的女儿,还不过六岁,未曾出过府门一步,最后却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气氛一时悲伤凝重,只有桌上的菜肴还殷切的冒着热气儿,像是在盼着大家能快些赏脸尝尝。
“唉……所以本官说了,他死十次、百次都不够!他被雪娘砍断了一条手臂,虽然便宜了他,但好在是死了……死鬼莫提,死鬼何惧啊?”
沈念说着,便开了酒坛替众人斟酒,又道:“这坏人啊,就是杀不尽的。”
“要救的人啊,也是救不完的……”
沈念嘀咕着,替每人都斟了一大碗酒,顿时屋内酒香四溢,气氛也似乎暖了不少。
“来吧来吧,先填饱肚子再说!银杏村和薄云天的事儿还等着咱们去查呢!这回怕也不是个什么好差事……”
“沈某还要仰仗在座诸位相帮,在此提前谢过各位了!”
说罢,沈念端起粗瓷大碗,道:“本官先走一个!”
“沈大人好气魄!雪如沁奉陪!”梁战英听得有些动容,一把端起酒碗,陪着沈念一饮而尽。
“若无沈大人,雪瑛岂能入府为官?下官愿随时听候大人差遣!”温雪瑛也不遑多让,一碗酒一口干了。
师爷也将空酒碗倒扣桌上,而严况和程如一,两人却皆有些面带难色。
“老严,程先生?”沈念见状笑道:“诶,你们若是赶时间要走也无妨,这酒也算给二位饯行了。”
“不是……”程如一尴尬笑笑:“沈大人误会了,不是这个缘故……”
“二位不必拘束,这本就不是你们分内之事,况且你们已经帮了许多了。”沈念正色道:“若非程先生的声东击西,本官和温医官如何能顺利脱身?”
沈念无心绑着他们是真,但程如一和严况想帮忙也是真,只是……
严况一直不语,程如一觉得好奇,梁战英却似乎想起了什么,道:“沈大人,师……严大人这碗我替他喝了。”
程如一心说奇怪,自己不敢喝酒是因为……严况是为什么?难道堂堂镇抚司前指挥使,令人闻风丧胆的玉面阎罗,居然……
不、会、喝、酒?
沈念一见梁战英要替严况挡酒,顿时不乐意了,连忙道:“不成不成!酒能替喝,心意能代领吗?”
梁战英还想再替他说些什么,严况却想起了什么,立即开口道:“沈念,我们身上还有伤口,这么一大碗酒,是嫌我们死的不够快吗?”
程如一顿时松了口气,连忙跟着附和道:“嗯对……我背上腰上还疼呢。”
其余人也这下才反应过来,最后程如一和严况以水代酒还了礼,众人开始晚膳,吃得不亦乐乎。
那包子个大犹如拳头,却是皮薄馅大,肉馅儿肥而不腻,一口下去满嘴留香,汤汁顺着筷子往下淌;九转大肠乍一看宛如山楂卷,晶莹剔透色泽光亮红润,吃在口中鲜甜酸辣,百味齐放直叫味蕾开花,那小青菜炒得也是碧绿清脆,吃来解腻上好。
主食还有驴肉火烧,程如一倒是头次吃驴肉,入口香嫩不塞牙,酱料鲜香压口,馍又酥脆,当真叫人停不下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虽然肚子已吃不下了,心却还意犹未尽。
程如一真心赞叹道:“雪姑娘的手艺天下一绝,来日有机会,程某能否讨教一二?”
“若有机会,自然可以。”梁战英盈盈一笑道:“都说君子远庖厨,内宅之事又属妇人,程先生是读书人,竟对烹饪之道有兴趣?”
程如一下意识看了一眼严况,又对梁战英道:“嗳,雪姑娘抬举了,民以食为天,读书人也是人,也总归也得吃饭呐……”
严况也发觉了程如一在看自己,多少察觉些对方心思,只可惜再多美味吃在自己口中,也是味如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