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年纪稍长点的杂役弟子带着几名杂役小童正歪着脑袋惊奇地从院门两侧往里看去。

撕裂的怒骂声正从陈长钧的房中传出，众人面面相觑。

一向好脾气的老爷今天怎么会突然发飙？

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惹老爷发飙的那个好汉，竟然是脾气除了老爷之外最好的大公子陈宏春。

说来也怪，陈府里几乎最不可能吵架的两个人，难得发一次脾气，对象反倒还是这俩。

众人竖耳聆听，心里暗暗称奇。

没想到一向儒雅随和的老爷骂人的功力真是相当不错，只可惜对上了大公子，就好似一个棋道国手碰上个七窍通了六窍的莽夫，任命国手落子如何精妙也是无用，面对陈长钧的各种刁钻角度外加不同花样的怒骂，陈宏春愣是一声不发，如果不是大家了解大公子，只听声音，恐怕都会以为大公子被发飙的老爷吓的一声不敢吭。

饶是如此，陈长钧依旧可以做到一人一嘴滔滔不绝，丝毫没有因为重拳挥在棉花上而黔驴技穷的趋势，可见其功力之浑厚。

“咚~咚~”

两声低沉的拐杖驻地声突兀传来，众人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有两三个反应快的在转头的同时已经收起了脸上的多姿多彩的神色，反应的慢点的则是看清了来人之后，脸上神色来不及收敛，一时间又因为害怕慌乱而大脑空白，于是就僵在那里，显得十分滑稽。

来人是一个老头，一身大马褂收拾得一丝不苟，有些驼背，左手驻着拐杖，脸上沟壑纵横，脸颊有犹如被刀削过般的线条，想来年轻时应该摸样不差。

只是老了之后这面相看上去总给人一种死倔死犟的感觉，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个老头就是这样一种人，对别人对自己都很严厉，大家私底下都觉得这老头未免也太严格了些。

管家老墨压低声音，用不多的量的气，快速呲出三个字：

“去！去！去！”

众人如赦大煞，赶紧作鸟兽散去。

管家老墨站在远门外的青石板路上，透过朱红色院门向里望去，陈长钧的房门紧闭，有怒骂声还在层层叠叠的传出，老墨眉头微微皱起，不过并没有什么行动，只是在原地静静等着。

能让那俩吵起来的，绝对不是小事。

半晌，陈宏春从房中走出，转身关上房门，再下了台阶，向院门那边走去，数十步外看见管家老墨，便打了声招呼：

“墨叔！”

陈宏春似乎脸上总是挂着迷之笑容，加上他秀气的面孔，平时为人处事也相当‘老练’，脸上的笑容在绝大部分时候，总给人一种他陈宏春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人怎么都讨厌不起来的同时又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待到走近了些，看到老墨问询的眼神，便笑着摇摇头说：

“没事。”

老墨听罢，点了点头，道：

“你爹那老小子年纪大了，能让着点就多让着点。”

陈宏春还是笑着答应：“好嘞！先走一步！”

看着陈宏春离去的背影，老墨心中其实对这个年轻人观感很好，想来陈宏春今年也有二十一二了，看对眼的姑娘却没有一个，老墨有些可惜自己年轻时不争气，没个家室，如果有个闺女，倒是能和陈宏春撮合撮合，这孩子他从小看到大的，德性不错，治学也认真，绝对是个靠谱的崽子。

待到陈宏春走远，老墨转身走入院中，准备瞧瞧自己那个老友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个事，发这么大脾气，只是刚走上房门前的阶梯，屋中陈长钧的声音就响起了，

“老墨，我想吃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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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院子里。

苍老梧桐树下，三个少年书童和一个黄衣少女正围着一个玄衣少年七嘴八舌地观望，在这群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女身前，是一张石桌，桌上是一副棋局，此刻玄衣少年正旁若无人地落子，让人觉得怪诞的是，这名玄衣少年好像在跟自己下棋，随着落子越多，玄衣少年每下一步，间隔的时间也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