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因为第一次出远门游学，身边跟着管家老墨，那时候的齐昊还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他第一眼看到齐昊时，齐昊脸上沾着不少灰尘，身上的衣服也只能勉强的蔽体，正眼巴巴地看着对街的一处小吃摊子。开口问他姓名来历，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一概不知，只知道自从有记忆开始，他就在四处流浪乞讨。

“想去远点的地方看看吗？”

打断脑海中如同烛光般扩散的思绪，陈宏春问道。

齐昊听罢，心中一股莫名慌乱的感觉涌起，无他，只说这句话的意思有很多种，其中当然也包括陈宏春不要自己了的可能性，于是陈宏春此刻脸上的笑容，也有了几分笑里藏刀的嫌疑。

平日里，其实齐昊私底下也会担心这种可能性的发生，于是便有意无意地养成讨好周围所有人的习惯，生怕自己会被别人讨厌，用如今这个世道的常理来说，非亲非故的，我又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甚至连一技之长都没有，人家凭啥对我好？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大家喜欢自己，至少也要不讨厌自己。

所以齐昊在闲暇的时候会不断地模拟周围人的心态，以便投其所好，比如和老人谈话，通常谈过去，和小孩讲话会讲未来，和同龄人聊天一般只讲现在，但好像大家都意识不到，于是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在心中默默填补大家意识不到的比如性质、时间等等，但这种耐性其实更多地是消磨在说话聊天上面，他其实很不爱说话。

只是不少时候，齐昊还是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配得上大家对自己好。

这世间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好，来得莫名其妙，好得莫名其妙，自己也接受得莫名其妙。

这时候只听里屋中传来呜呜的声音，原来是水烧开了，齐昊嘴上应付了句去提水壶出来，再回来时，陈宏春已经在两人对应的位置桌上放了茶杯，齐昊一阵小心翼翼地涤茶泡茶倒茶之后，陈宏春吹了吹茶，抿了一口，看了眼齐昊，笑道：

“你想太多了，是我准备再南下游历一番，嗯……大概下个月就准备出发，你要是愿意跟着去的话，正好当作游学了，你要是不愿意去的话，我这间屋子你也可以帮我温着人气儿。”

齐昊心中犹如有大石落地，抬起头笑道：

“那我跟着老师去吧。”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对陈宏春产生依赖了，是他让自己过上了吃饱穿暖的生活，也是他教自己识字念书，他既像一个老师又像一个兄长。

“嗯。”

…………

许久的沉默。

榕树的枝条垂在风中，陈宏春没有转头，只是嘴里轻轻喃了一句。

“没事。”

玄衣少年低头，别着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