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黑塔低头凝望脚下,沉默了半晌,然后扭头走到洪天泽面前,沉声道:“统领大人,杜威已死,属下想去歇息歇息。”
洪天泽点点头,待刘黑塔走后,他上前几步,面对着沉默不语的杜威部下,高声道:“各位,我乃大宋武锋军统领洪天泽,如今杜威已死,愿到我军中效力的,我会按照杜将军遗愿,将你们安排到刘黑塔将军麾下效力,否则,请自行离开,绝不阻拦。”
洪天泽补充道:“还有,除了甲胄兵器战马之外的私人物品都可随身带走。”
乱哄哄的窃窃私语响了许久,莒州汉军士卒分成了悬殊巨大的两拨,一边是百余人的队伍,愿意加入武锋军,剩下千多人选择离开。
天光大亮,洪天泽知道沂州敌军很快便会接到莒州失守的消息,时间紧迫,匆忙用过早饭之后,立即着手处理善后事宜。
刘黑塔率领骑兵百人,分成十队,往城外的各条交通要道巡视,加强戒备。佐久间则在田宝的协助下,张贴安民告示,带着数十名武士维持城内的治安。亨利则负责监督元军离城,并收编新加入的士兵。
洪天泽与莺歌儿、小次郎一起,带着其余的士兵和武士,将莒州城内缴获的马匹、武器、甲胄、银两物品集中在一起,登记造册之后,悉数装上元军营房里的大车,准备运走。
此外,元军的库房当中尚有许多粮秣草料,无法带走,洪天泽命人将库门大开,撤走看守的军士,任由百姓自取,算是借花献佛。莒州百姓先三三两两的进去,很快便络绎不绝,不到半天工夫便将库房搬个底朝天。
武锋军全军上下忙碌了整天,终于在黑夜来临之前将事情全都准备妥当了,有些胆子大的百姓,在经过原来的汉军营房门口之时,偷眼打量,看到里面的排列的整整齐齐、装得满满当当的大车,顿时明白宋军很快便要撤走,于是悬着的心全都放了下来。
个别有心之人更进一步,试探着向军士探听武锋军的动向,没想到,军士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们,次日一早出发,直奔西北方向,与其他兵马汇合之后,攻打济南城,很快,这个真假难辨的消息便传遍全城。
当天晚上,温暖舒适的城守府内,用过了酒饭,亲兵送上茶水,莺歌儿环顾左右,见刘黑塔还是没精打采的样子,顿时勾起心中的怒火,把茶碗重重的顿在桌上,冲着洪天泽发难。
“哥哥,你今日到底是怎的了?嗯,为何定要刘大哥难做?不错,杜威是杀了咱们的人,可两军交战,死伤本就在所难免,再说,咱们不但杀了他的人,还杀的更多啊。杜威也算不上十恶不赦之徒,为何就不能给刘大哥个面子,放了他呢?”
刘黑塔性格耿直,也是憋了一肚子的不明白,立时高声说道:“统领大人,俺也想知道到底是为啥。”
亨利和佐久间互相看了看,没有出声,看起来这二人知道其中的缘由。
洪天泽起身走到刘黑塔面前,双手抱拳,正色行礼,后者慌忙起身阻止:“统领大人,你,你这是作甚呢!”
洪天泽说道:“刘大哥,我这一揖,一来是早间折了你的面子,向你道歉;二来是早间你维护了我这个统领的威严,向你致谢。”
洪天泽回身看着莺歌儿,缓缓说道:“父亲经商多年,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人心叵测!”
“刘大哥,莺歌儿,你们眼中的杜威,与我看到的杜威,完全不是一个人。或者,用他自己的话说,刘大哥心目中的杜威,早已死了,如今的杜威,倘若不死的话,必然是另一个李璮。”
刘黑塔奇道:“他变成李璮将军,难道不好吗?”
洪天泽反问道:“刘大哥,你来说说,李璮为何会落败,并且败得如此之惨,如此之快?”
这个问题刘黑塔翻来覆去不知道想了多少年,答案脱口而出:“两个原因,一个便是老杜所言,大宋袖手旁观,第二个便是河北等地汉军世候,非但没有依约举兵响应,反而加入了蒙古人那边,一起攻打我们。”
“大宋为何袖手旁观?”
“自然是怀疑李将军的诚意。”
洪天泽追问道:“刘大哥,你老实说,李将军是真心降宋吗?”
刘黑塔迟疑了一下,轻轻摇头。
“如此说来,大宋袖手旁观本就理所应当喽!”
“算是吧。”
洪天泽接着问:“那北地汉军世侯为何也背叛了他呢?”
刘黑塔摇摇头,“我这么多年都没想明白为啥。要知道,起事之前,都是联络过的,个个对蒙元都是忿忿不平,声言只要我们举旗造反,他们便群起响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