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巨看着洪天泽,沉声说道:“本朝自太祖杯酒释兵权之后,便定下了以文御武的国策家法,向来对武将多有猜忌,尤其是领兵在位,独镇一方的大将,倘若想保得周全,除了上面两条之外,还得有第三条法子。”
“这第三个法子实际上是大逆不道的,但我们乃是不得已而为之。”陈巨见在座诸将听了“大逆不道”之后无一人动容,反倒放心了,直截了当说出四个字:“拥兵自重!”
刘黑塔当即把桌子一拍,赞道:“这个法子好!嘿嘿,当年李璮将军父子便用的是这个法子,不但将整个益都路牢牢握在手中,而且粮饷随要随到,唉,若不是将军做皇帝梦,只怕到如今都还是个逍遥万户侯。”
洪天泽缓缓说道:“李璮当年拥兵近十万,占据了大半个山东,远非今日的武锋军可比。”
陈巨摇摇头,“天泽,万万不可妄自菲薄。不错,单单以军力地盘而论,委实不如他,可咱们也有李璮没有的优势。”
陈巨掰着指头数道:“其一,佐久间与他的武士都是日本国人,而幕府显然亲近大宋,厌恶蒙元,讨伐我们,得罪幕府,得不偿失。其二,大宋军力远逊于蒙元,荆湖前线又鏖战不休,再加上两淮驻军尽皆是李大人心腹,果真把我们逼急了,如何弹压?从何处调兵呢?再者,这清河口乃是两淮要冲,倘若武锋军反戈一击,该怎样应付?或许,那些专司弹劾的御史稀里糊涂,枢密院和贾似道可不蠢。”
洪天泽接着说道:“师傅,我明白了,若想让朝廷投鼠忌器,武锋军非但不可裹足不前,反倒要极力扩充。”
“不错。”陈巨露出师傅常有的孺子可教的神情,连连点头,“如今我们有缴获的军器辎重,便尽快将五千的员额补足,倘若还能招到,便以八庄盟乡勇的名义安排在洪家庄,待到兵员过万之时,在这两淮前线将举足轻重,换做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刘黑塔大拇指一挑,赞不绝口:“姜还是老的辣——佩服佩服!”
莺歌儿急于帮忙,抢道:“我和小次郎师傅还可潜入临安,将那些说咱们坏话的狗官斩杀了,哼,看谁还敢乱弹劾。”
小次郎似乎能听懂的汉话越来越多,竟然在阴影中发出几声怪笑,叽里咕噜说几句日语,莺歌儿听了眉飞色舞,“对对对,去把皇帝老儿的胡子剃了,看他怕不怕?”
“噤声噤声。”陈巨连连摆手,轻笑道:“官家今年才三十而已,哪里是什么老头子。”
洪天泽想了想,说道:“扩军不外乎三样:人、粮、钱。可这三样都不是很容易,哪里招五千军卒?招来之后如何养?”
陈巨也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此去莒州,缴获的军械银两,足够两千军卒半年之用,咱们便先招个两千,后面再慢慢想办法。”
刘黑塔说道:“我有办法——屯田!”
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刘黑塔用手朝南面一指:“从淮河南岸到洪泽湖边,全是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田地,肥的流油,少说也有数十万亩,再加上洪家庄周边的荒地,全部开垦起来,别说一万人,便是十万大军也养得起。”
陈巨问道:“咱们此刻连城池还没完全修造好,如何敢派军士屯田?”
刘黑塔答道:“当然不能派军士屯田,我的意思是招募流民。”
陈巨连连摇头:“多年征战,该跑的都跑光了,哪里还有这么多流民。”
刘黑塔嘿嘿一笑,抬手指向山东:“那边有!你们想想,如今蒙元不断的募兵派役,疯狂征税,山东百姓不堪其苦,只是无处可逃而已,倘若我们能给个机会,定然会有很多人愿意前来的。”
洪天泽想了想:“不错,莒州城内百姓大多面有菜色,搬空粮库速度之快,可见一斑。此外,莒州与日照城内,都很少看到壮年男子,官道两侧的村庄也凋敝居多。”
陈巨反问道:“难不成再去偷袭?蒙元已经有了防备,怕是很难得手了。”
刘黑塔大摇其头,“无须大动干戈,我等只要能避开敌军斥候,找到一条安全的路线,再沿途安排下接应,让山东百姓有路可逃即可,久而久之,自然会纷至沓来。”
洪天泽喜道:“高丽的战事怕是短期内难以终结,山东百姓的困难自然不能缓解——此计可行!”
众人思前想后,反复商议之后,都觉得刘黑塔之计可行,再加上军中有数百山东军卒,既熟悉地形,有大多有亲眷在那边,安排起来自然事半功倍,于是便着落在刘黑塔身上,准备仔细筹划,来年春暖花开之时便付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