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恒很明确地告诉他，自己并没有认真当晚辈的意思。

最起码，他从苏恒身上看不到对未来老丈人的尊重和礼貌。

苏恒松开他的手。

手腕依旧是疼的，路途面上有些过不去，但想到此番来安东的目的后，他终于是将虚无的面子和心中怒火压制下来。

他剜了苏恒一眼，然后将椅子给扶起来，又规矩地坐了回去。

提了一口气，路途避开苏恒的视线，而是直接看着路非非，道：“我欠了一笔钱。”

“我没有。”

路非非轻皱眉头，面无表情地回答。

钱。

每一次路途找她，都离不开这个字。

这几年来，他们之间的话题就只剩下一个字“钱”。

唯一一次没有提及的，最终的目的也是让他痴迷到放不下的钱。

刚在来的路上，路非非特地给林爷爷打了通电话，问林爷爷是否知道路途的近况。

她得到的消息是，路途最近巴结上一个商人，野心勃勃地想东山再起，结果借了一笔钱投资后，全都被对方给骗走了，现在连唯一的房产都给卖了，还欠了一笔债。

路途现在算是走投无路了。

路非非在来时就做好心理准备，但远没有想到，时隔那么久没见面，路途一句慰问都没有，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心寒。

路途紧盯着路非非，道：“只要你跟我回去”

苏恒的手在桌面敲了一下，他看起来是在笑，然眼神却冰凉一片，他冷冷道：“大叔，你在做梦吧？”

“路非非，我是你爸！你要是见死不救，你的良心就真的被狗给吃了！”路途目不转睛地看着路非非，声音忽然激动起来，“要么你跟我回去，要么你给我一笔钱！”

他刻意避开苏恒的视线，所有的话都是冲着路非非说的。

路非非素来心软。

不然，她在大学期间，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钱。

他就是抓准了路非非这一点。

“你想跟这小子在一起，可以，你想继续待在安东，也行，我不插手你今后的婚姻和生活，我只要一笔钱。”路途继续道，“你跟你外公外婆相认了吧？他们俩这么多年肯定有不少的积蓄”

路非非惊讶地看着路途。

他……一开始打的是这主意？

因为女儿身上没有利益可图了，所以就打算去找两位老人吗？

路途的话没有说完，苏恒就忽然站起身来，隔着桌子一把揪住了路途的衣领，直接把路途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苏恒连装都懒得装了，神情冰冷得很，他冷冷盯着路途，“你真是让我重新定义了对人渣的概念。”

“我跟我女儿说话，有你什么事？！”

路途愤怒地说着，双手去抓苏恒的手腕，想要将抓住他衣领的手给甩开，可他用尽力气也无法动弹苏恒分毫。

苏恒手下一用力，直接将路途给摔在地上。

旁边的桌椅都被路途给撞得移了位，散得七零八落的。

餐厅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但是，没有一个人上来帮忙或劝说。

不是他们冷漠。

相反，正好他们从一些只言片语里，也听到这位父亲的“人渣”言论。

该！

路途被苏恒这么一摔，顿时摔得头晕目眩的，眼看着苏恒又要朝他逼近，他颤颤地举起手，“你想干嘛”

苏恒本想上前，但却被路非非给拉住了。

路非非抓住他的手腕，低头朝路途看了一眼，然后朝苏恒道：“我们走吧。”

这就是个不要脸的无赖，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私欲什么都可以放弃，她不希望苏恒跟这样的人动手。

那样会脏了苏恒的手。

她甚至都不想再多看路途一眼。

打心底觉得恶心。

“嗯。”

抓住她的手捏了捏，苏恒应了一声。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没有一个人去制止他们，也没有人去搀扶路途。

“路非非，你个白眼狼，不孝女！”

路途扯着嗓子在后面吼着，光听音量就知道他的愤怒。

但是，不到三分钟，他就被店里的服务员给“强行”请了出去。

路非非沉默地被苏恒给拉走。

“不开心了？”

走远了一些，苏恒抬手拉了拉路非非的围巾。

“嗯。”

路非非轻轻应声。

苏恒柔声哄她，“没事，咱不跟人渣计较。”

路非非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我不拉着你，你肯定揍他一顿。”

“那没办法，”苏恒无奈道，“我这不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人渣嘛。”

“……挺丢脸的。”路非非犹豫着说道。

她多想有个好父亲，能够将苏恒介绍给他的时候，不会在乎利益的父亲。

但是，她真正的父亲，却是苏恒口中这个头次见的人渣。

没错，人渣。

苏恒愣了一下，然后道：“别想太多，他跟你没什么关系。”

路非非低下头来。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路非非将手机掏出来，赫然见到路途的名字在屏幕上跳跃，可她几乎没有多想，就将电话给摁掉了。

无非是那些刺激她言论。

要么就是装可怜诉苦，要么就是威胁逼迫，要么就是好言相劝打亲情牌……

有时候路非非甚至怀疑路途是不是有多重人格。

当年继母带着儿子跑掉的时候，路途就是这样缠上她的，先是在电话里装可怜要钱，拿了几笔后不知满足，路非非不想再给他的时候，他就跑到学校里去闹，路非非可没有他那么不要脸，只能塞钱给他了事。

可他是个得寸进尺的人，不懂得适可而止，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索取。

路非非想顺利毕业，不想节外生枝，加上路途毕竟养育自己多年，她需要报答这一份养育之恩，所以她虽然知道路途的为人如何，但还是一而再地给路途钱。

可半年前路途的所作所为，让路非非对他唯一的一点亲情都掐灭了。

不管路途想怎么闹，她都不想再纵容路途。

在两人上车之前，路途又打了几通电话，但都被路非非给拒绝接听了。

最后，她收到路途发的短信。

我知道他们俩住哪儿。你不要逼我，不然我闹得他们俩后半辈子都过不下去。

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路非非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气从脚底冷到天灵盖，遍布全身的寒冷，让她忍不住直哆嗦。

“怎么了？”

倾身给路非非扣好安全带后，注意到她的神情不对劲，苏恒不由得询问了一句。

尔后，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只看了一眼，他就将路非非的手机拿过来。

苏恒冷笑一声，有那么点讥讽的味道，“还调查得很清楚。”

咬着唇，路非非眉头皱在一起，“他做得出来。”

将路途的消息一删，苏恒揽着路非非的肩膀，“放心，他有这胆子，也没这能耐。”

路非非看着苏恒。

手指一勾她的下巴，苏恒笑眯眯地问：“不介意我对他做点什么吧？”

路非非停顿了下，隐隐猜到什么，她摇了摇头。

苏恒便笑着掏出自己的手机。

他拨了一通电话，应该是打给沈子腾的，大意就是让沈子腾帮点忙，说了下火车站的位置和路途的特征。

路非非不知苏恒口中的“帮点忙”具体指的是什么，但她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安东、这里有苏恒，她不需要一个人应付路途。

她没必要再在路途这个人渣那些泼皮无赖的行为前感觉到无力。

苏恒有办法帮她解决。

挂断电话的时候，苏恒忽然朝路非非说：“最迟一周，我们去领证。”

“啊？”路非非惊讶地眨眼。

“信不信我？”苏恒笑问。

“信！”

路非非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

苏恒说的，无论有多离奇，她都会相信。

因为苏恒从来就没有对她做过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抬手摸着下巴，苏恒仔细打量着路非非，最后认真地问：“拍证件照之前，是不是先打扮一下？”

“……”

路非非囧得不知说什么。

忽然就说这个……心脏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急速跳动着，扑通扑通，像是在打鼓。

“时间还早，我们去购物吧，买点新衣服。”苏恒一边说着，一边凑到路非非跟前，好奇地问，“会化妆吧？”

“……嗯。”

“我看司笙她们平时一堆瓶瓶罐罐的，咱们也不能输给她们，一次性买好得了。”苏恒说，“怎么着，都要把咱们家的化妆台给摆满咯！”

路非非忙道：“太浪费了。”

苏恒笑眯眯的，理所当然地道：“给我媳妇儿用的，都不算浪费。”

“……”

路非非脸颊绯红。

本来出门是见路途的，但路非非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跟苏恒在商场里逛了一天。

直至司笙打电话来问会不会回去做饭，苏恒才带着路非非去买了点菜，打道回府。

这一天，路非非没有再接到路途的电话。

晚上，吃过饭后，苏恒跟沈子腾通了一次电话。

沈子腾话语里是满满的骄傲，纯粹就是过来邀功的。

沈子腾他们以前都是混子，在灰色地带混的那种，也认识不少做小偷小摸事儿的人，在这方面的关系人脉很广。

有一批人，只需要出点钱，就可以帮你做事。

尤其是打着苏恒的名号，有时候只需要一句话，就有人心甘情愿地帮点小忙。

苏恒那通电话过去后不到半个小时，路途的一举一动就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任何一条街，路途都会遇到不同的混子跟他示威，也不动他，但嬉笑的人群从他身边经过会撞他一下并狠声威胁吃饭时隔壁桌的人会跟他竖中指，一举一动都是挑衅去一些小旅店根本不会有人接，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人渣似的就连在路上随便买个东西，都会有人抢在他前面，把他给挤到后面去，一个个人高马大的，让路途完全提不起勇气来反抗……

方方面面，润物细无声的渗透到路途这一天的生活里。

路途可以说算是过得极其悲惨了。

吃不好，住不了。

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有一些陌生人来到他跟前，以各种手段来威胁他。

就连点个外卖，送外卖的外卖员，看他的眼神都是毒辣阴狠的。

路途明确地意识到有人在跟踪他、威胁他，虽然对方没有明确想伤害自己的意思，但那种密不透风的恐惧感跟一张大网似的笼罩着他，这让他惊慌失措，跟上午在路非非、苏恒之前趾高气扬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恒让沈子腾他们继续。

于是晚上的时候，沈子腾他们出了一个大招，在路途所住的廉价酒店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敲门往门缝里塞照片。

照片都是路途今所作所为的偷拍。

明着告诉路途，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可莫要做出什么不讨喜的行为。

那一晚，路途一分钟都没有睡着，半夜时候他甚至有找酒店投诉和打电话报警，可酒店就当他无理取闹，而警察来的时候，他那些照片全部不翼而飞，警察差点儿以他报假警为由将他给拘留了，后来见他疯疯癫癫像个神经病一样才就此放过他。

第二天凌晨四点，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但路非非放枕边的手机忽然就震动起来。

路非非有被惊动一下，不过她还没有清醒，就被苏恒及时接听了。

“路非非，是不是你搞的鬼！”

电话一接听，就听到路途暴怒地质问。

走下床，苏恒悄无声息地离开卧室、来到客厅，然后道：“非非在睡觉。”

路途停顿了一下，听出了苏恒的声音后，很快就意识到什么路非非确实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但这个他不了解的苏恒极有可能！

“这一天的事是不是你做的？！”路途大声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恒漫不经心地道。

路途怒极攻心，“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苏恒道：“你可能有些糊涂了。”

“……”

最后，苏恒道：“上午我有空，见个面吧。”

题外话

下一章就完结。

如果明天没有更新的话，那后天肯定会更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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