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笃定我们赢不了荀殷所以才在一旁看戏？

薛沉一边战斗一边分心忖度着青衣修士的身份以及他和荀殷的关系。

单从青衣修士的衣着来看与荀殷的制式相仿，且他容貌气度俱是不凡薛沉猜测其亦是日月星辰四使之一。传闻重罗宗四位圣使之间尔虞我诈关系不睦，假如他们并非盟友，而是不和的对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薛沉当心！”

叶落秋的这声提醒如同一道炸雷响彻耳际瞬间拉回了薛沉在战斗中分走的心神。他猛地发现，环绕在荀殷周身被绝阴鬼盘操纵着的紫黑色魔气正向他袭来。

若被如此浓郁的魔气击中，恐有性命之忧。

电光火石的刹那，薛沉反应极快地往后一跃，迫于保命的危机感，他不自觉地用上了赤霄诀中的轻功“扶摇九天”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赤霄诀里的功法秘诀他向来是不会在玉华宗的人面前使用的。

可如今情况危急，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从他脚下绽放的金红色禽鸟图腾光芒炫目托着薛沉凭空消失又蓦然闪现到了荀殷的另一侧。恰恰躲过了荀殷出其不意的偷袭。而这一幕却让叶落秋原本紧张的神色微变他目光复杂地看了薛沉一眼本想问些什么可碍于正在战斗之中不好细问，便只能暂时压下这些疑惑。

见这致命一击居然被修为远逊于自己的薛沉躲了过去荀殷笑道：“多年不见你的长进倒挺大呀竟能躲过我的鬼袭之术，还练得这样一门好身法，果然不愧是离火纯阳之体。”

听到这话的薛沉依旧面不改色，一旁的叶落秋和正好御剑而来的冯远清却齐齐一愣。离火纯阳之体是什么？这个魔修和薛沉又是什么关系？到底结了什么仇怨？虽然两人的思绪不尽相同，此刻的疑惑却是一致的。

离火纯阳道体暗藏着薛沉的身世之谜，无须师傅曾经对他语焉不详地说过一些，这道体资质非凡，可谓是万年难觅的修仙之体。拥有这种体质的人修行天赋极高，仙骨极佳，修炼起来往往进步神速事半功倍，纵然是千万人里也难出其一。

就因为太过珍稀，师傅怕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怀璧其罪招来杀身之祸，当年不惜耗费大量的灵力封印了他的气息，将道体的秘密掩藏了起来。

荀殷却忽然话锋一转，杀意毕露：“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放过你了。我思来想去，若是直接杀了你着实可惜，不如将你捉回去融体化骨、抽魂炼魄，炼制成助我提升修为的灵丹妙药岂不更好？当年若非那该死的臭老头多管闲事救你一命，说不定我早就魔功大成了。”

如果他只是撂撂狠话倒也罢了，偏他话里还连带着侮辱了薛沉已过世的恩师。始终面无表情的薛沉终于面染薄怒，幽深的眸底红光一现，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你尽可试试。”

说罢，也不再和他多费口舌，薛沉把长刀一横，顺着凌厉的刀风狠狠斩向荀殷的面门。

宛如流星坠月般的一刀攻势迅猛，逼得荀殷都不得不避其锋芒！若无法及时后撤，实打实挨上一刀，这法体金身也是难免要受些损伤的。

荀殷本见薛沉的修为勉强停留在筑基中阶之上、末阶之下，与他金丹巅峰的境界足足差了有三四个段位，自然便心存了几分轻视。没承想薛沉此刻却能仅凭一刀就将他逼退，荀殷眼中划过讶然之色，开始认真了起来。

他迅速跃起，就在他打算朝后避开这一刀时，叶落秋和冯远清抓住机会再次发起了夹攻。两柄长剑一左一右向荀殷袭来，他本能地祭出绝阴鬼盘，操纵着黑雾弹开长剑。

如此一来，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剑，却再来不及避开薛沉的刀。

“噗”地一声，寒光粼粼的刀刃破开了防御，狠狠嵌进了皮肉里。令人惋惜的是，哪怕薛沉的身手已经快到极致，荀殷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偏开了半寸头。若没有这半寸的误差，恐怕只这一刀，当下便能取了他的首级。

荀殷不可置信地抹了把脸，手上便是血红一片，脸上也是锥心般的痛。不消说，此刻他的左半边脸早已裂开了一道巨大而狰狞的口子。

薛沉这一刀，直直从他的额颞骨划到了嘴角。

荀殷怒恨之极，反倒笑了起来。那本就阴郁的面相，这样一笑，更加凶邪恐怖了。

“好哇，小畜生，好得很呐！”

他将绝阴鬼盘翻转过来，反手狠狠拍向薛沉，盛怒之下，竟生生拍碎了薛沉的胸骨！薛沉闷哼一声，一大口殷红的鲜血直接从喉咙里呛吐而出，整个人顿时像那脱了绳的木偶，呈抛物线般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这就是金丹强者的实力么？薛沉闭上眼，听着耳畔呼啸而过的风，恍惚地想。

仅仅一击，便叫人毫无抵抗之力。

取人性命，一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这便是强者。

“薛沉！！”

目睹了一切的叶落秋和冯远清大惊失色，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崖上正与阴魂搏斗、却始终心系着薛沉的顾迟舟。乍然听到薛沉的名字，顾迟舟慌忙抬头，便瞧见了薛沉坠落的身影。

落日崖上残阳似血，薛沉下坠的身影，就像一只坠落云巅的金乌。

顾迟舟的心猛然一颤，想也不想地飞出了结界，张开双手，踏空而上，拼尽全力去接薛沉。这一刻，冯远清的叮嘱、界印石碑、坐镇结界什么的统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薛沉坠落的速度很快，如同一颗弹丸般冲撞进了顾迟舟的怀里。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连带着顾迟舟都稳不住身形摇晃了下，差点和他一起跌下去。

直到将薛沉紧紧抱住，顾迟舟才悄悄松了口气。

怀里的身体还是热的，这就好。

“阿沉阿沉”

回到崖边的结界，顾迟舟半抱着昏睡的薛沉，一边轻唤他的名字，一边将手覆在他胸前，运起青木之力替他疗伤。薛沉胸前雪白的衣襟早已浸染成大片大片斑驳的血色，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眼见着薛沉从高空坠落，王菀吓坏了，一边叫着“薛大哥”，一边哭闹着要过来。不止是她，结界里的其他人也同样惊魂未定，刚刚他们可都见识到了强者的厉害。开始不由自主地担惊受怕起来，纷纷暗想，今日一战，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仇恨

愤怒

不甘

啧啧，从你心中汲取的这些念头，都将化为饲育我的力量

依旧是一片混沌的虚空，依旧是那道半含着嘲讽意味的冰冷声音，如此熟悉。

越是阴暗，便越是强大。

即便还没睁开眼睛，薛沉也能肯定，他见过这个和他说话的人。

我见过你。

自然见过。

不同的是此次再见，对话之间竟莫名比上次要和气多了。

你究竟是谁？

薛沉在心里默问。

你又问了一次，可这个答案必须由你自己去找。

既是故人，何妨给点提示？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你，亦非你。

是我？亦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