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昊赶回卫所点齐人马奔袭宁安镇暂且按下不表,单说周淮安回到房中,坐在桌前久久不语,心情极其沉重。
铲除奸党的大业无论有多少凶险,他都不会皱一皱眉头,但事关三师弟,却令他心智烦乱之极。
几年前刚听说贾廷认贼作父投靠了刘瑾,他气得差点儿冲到京师揪出师弟痛打一顿,当时是大师兄拦住了他,两人的那场谈话至今言犹在耳。
“三师弟性子看似柔弱,实则极有主见,又把情义看得比什么都重,刘瑾救了他的命,他必然死心塌地的报答,这个时候谁去劝说也是没有用的,还是等等看吧。”
“大师兄,这个糊涂东西认贼作父,倘若师父知道了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我爹已经知道了。”
“什么?”
周淮安大惊,明明刚才说起贾廷他还气冲斗牛,此刻知道恩师得到了消息,他内心却立即七上八下起来,试探着问:“大师兄,师父有没有命你责罚他?”
“没有。”
“难道…难道师父直接下令清、清理门户?”
周淮安越发紧张,说话都不利落了。
“淮安师弟莫急,坐下听我说。”
周淮安勉强坐下,依然脸上写满紧张,死死盯着对方,大气都不敢喘。
“爹的原话是,就让廷儿呆在刘瑾身边,未尝不是件好事。”
“呆在那个阉贼身边能有什么好事?”
周淮安瞠目结舌。
“爹说了,廷儿心地善良,本质是好的,如果能得到刘瑾的信任,被陷害的忠良在他手下未尝不能觅得一线生机,总比落到那些心狠手辣之徒手中要好。”
“可是近墨者黑,如果他耳濡目染,心性大变了怎么办?”
大师兄淡然一笑:“淮安师弟,你认识贾师弟多少年了?”
“我与他自幼一起拜入师门,至今已十三年了。”
“十三年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变,你心里该当自有计较。”
周淮安越想心中越是忧虑,这些年贾廷做的事他隐隐约约听到过一些,虽然没有什么罪无可恕的大奸大恶之举,助纣为虐是没跑的;清流和阉党的决战已箭在弦上,他却连贾廷到底陷入到了哪一步、还有没有挽回余地都不知道。
刘瑾祸乱天下,即使拼着身家性命,他周淮安也要将其铲除,百死无悔;但如果铲除刘瑾必须连同贾廷一起…他心中想起此事,便如同有一把钝刀子在狠狠搅动。
越思越想脑子越乱,周淮安恨恨的“哎”了一声,猛然间扭头看向房门,眼中精芒爆闪:“什么人!”
门外传来娇俏的笑声:“快四更了,尊客怎么还没安歇呀?如果实在睡不着,不如让奴家进去陪你聊聊?”
周淮安冷哼:“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老板娘还请自重些。”
金玉廷语带嗔怒:“你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你以为奴家卖得那么贱吗?还不是捡到了你失落在大厅里的东西,好心好意给你送回来,没想到你居然不识好人心!不要算了。”
她说完一顿足就要离开,门吱呀开了,周淮安摸着空空如也的丝绦,颇为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