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伊斯哈格大喊，并用手挡住脸。

然而，牛化成灰烬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伊斯梅站在其眼前，俯视着他。

「这头牛是你亲手杀的，为什么？」伊斯梅道。

伊斯哈格默不作声，仍然惊魂未定。

「我以为在你被流放后，就改过自生，不再杀生。结果你还是本性难移，又重操旧业。」

「伊斯梅，救救我。我……我不想再受亡灵的折磨了。」

「噗哈哈哈哈！你竟然向你最痛恨的人求救，真有你的。但是，它们不会放过你的，这辈子都不会。这是你的赎罪，也是每个屠夫该有的觉悟。」

伊斯哈格低头绝望地看着地板，再抬头时，伊斯梅已经逐渐化为灰烬。

「伊斯梅？伊斯梅！」伊斯哈格大喊道。

伊斯哈格突然惊醒，魂魄回到现实世界。他的手撑着地板，大口喘气，满头大汗。

「亲爱的，你还好吗？」利百加担心地问。

「爸爸！爸爸怎么了？」雅各从人群中挤出来道。

「雅各？我不是叫你在后面等吗？」利百加生气地道。

「没事，我们继续吧。」伊斯哈格站起来冷静地道。

利百加拖着雅各的手，皱起眉头，担心地看着伊斯哈格。

「你来吧。」难民将面具递给伊斯哈格。

伊斯哈格将面具掉进木桶，很快面具便被血淹没。

「什么都没发生啊。」伊斯哈格看着桶里的血道。

「所以我就说这家伙是骗子。」农民道。

「还差最后一步……献祭。」难民道。

「献祭？牛也献祭了，还要献祭什么？」伊斯哈格疑惑道。

「人。」

「人？哪不就是要……杀……人……」

「是，请你们至少带来三名成年男子，绑起他们，并摆阵围着面具。献祭的人越多，面具的力量越强。」

「但是……」

伊斯哈格的脑海中又浮现在那个地狱中被亡灵折磨的画面，他身上的每一条神经都在抗拒杀人。

「三个？那偷粮仓的三个家伙不就好了，反正死了上级也不会问什么，那即使最后是骗人的也没所谓了。」农民道。

「不是这个问题吧，这要踏上三条人命，我们没有资格决定任何人的生死。」伊斯哈格道。

「我可没想过一个六年前杀人无数的战士，现在站在这里跟我说仁义道德。」

「因为我体会过『溅到手上的血，永远都无法洗干净』的感觉。」伊斯哈格说罢，低头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亡灵的哀嚎声一直在耳边徘徊。

「但是，我们获得面具的力量，不就是为了把上面迫害我们的家伙都杀光吗？这不是很矛盾吗？」

「我们获得这力量，是为了威吓他们，不是为了屠杀。武器备而不用，是为了我们的自由与安宁。」

「再怎么说，整件事都是由你开始的，你答应了这家伙，牛也宰了。现在到最后阶段，三个最好的献祭人选也有了，你竟然说要放弃？你对得起大家吗！」

「对得起我们吗！」民众们起哄道。

「你不去抓那三个小偷是吗？我们去！乡亲们，我们一起把那三个王八蛋抓回来献祭！」

「好！」民众们激愤地跑去食堂抓捕三人。

「你要记住，这都是你干的好事。」农民说罢，也跟着民众前往食堂。

农场只留下伊斯哈格一家，他懊悔地低头站在原地。

「喂！跟我们来！」三名壮汉扯起三个小偷的衫袖。

「我还未吃完……」

「走！」

小偷们的嘴里还含着马铃薯，就被匆忙架走。

「他们要去哪？」以利问农民。

「你的主人答应了个难民制造神秘武器，现在必须要献祭三个人才能完成。」

「殿下就这么容易相信了一个陌生人的话？」

「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来你就知道了。」

三名小偷被带到农场，被壮汉用麻绳绑在木柱上，三条木柱围着中间的木桶。

「不是说放过我们吗？为什么突然又绑起我们？」小偷老大问伊斯哈格。

伊斯哈格双手抱头，低头瞪大眼睛看着草地，不想面对眼前将会发生的事。

「殿下，现在是什么情况？」以利道。

「你倒是说话啊！」另一名小偷道。

伊斯哈格仍然一言不发，维持姿势看着草地。

「请大家稍安毋躁，现在进行最后的仪式。殿下，你是有皇族血统的殿下吧？」难民指着伊斯哈格道。

伊斯哈格慢慢抬起头看着难民，并没说话。

「是，他就是。」以利见其沉默不语，便帮忙回答。

「那请你帮忙从他们的手指上割一滴血下来，三人都要，一滴就够，不用多。」

伊斯哈格得知要自己亲手了结他们，神情更加崩溃。

「我来完成吧。」以利见伊斯哈格状态不佳，自荐道。

「不行，这项最后的仪式一定要他来完成。殿下请。」

以利无奈退下。伊斯哈格缓慢地走了出来，眼神不断回避小偷们。

「用这把刀，割完用手接着血，放到木桶就好。」难民给了他一把小刀。

伊斯哈格接过刀，走到小偷老大身后，然后蹲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这样的……」伊斯哈格不断小声念道。

小刀微微在小偷老大的拇指旁挥动了一下，将其划破，滴了一滴血出来，伊斯哈格用食指指头接住。小偷老大面不改色，犹如看破生死，无论即将发生什么事，都无所谓了。

伊斯哈格走到第二个小偷身后，拿刀的手不断颤抖着，小偷也不断颤抖着，看起来很慌张。

「我……我们到底会怎样？」

伊斯哈格不敢回答，只是低着头继续小声念着「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划破他的手指，把血接住。

小偷紧闭眼睛，身体不断发抖，紧张得快哭出来。

伊斯哈格走到第三个小偷身后，又念着同样的说话，但在准备划破手指时，小偷突然紧握刀身，血从手中不断溅出来，然后不断摇晃身体，把木柱打翻，自己也跟着翻倒在地。

「不要过来！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放我们走，拜托，放我们走就好……」小偷拿刀指着众人，快要崩溃地说。

然而下一秒他就晕倒在地，难民在他身后用木棍把他敲晕，接着把木柱扶正，将小刀交给伊斯哈格，示意他继续。

伊斯哈格蹲下来，紧闭双眼，抖着手把血接住。

三人的血各滴在伊斯哈格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虽然距离木桶只有几米，但伊斯哈格故意放缓脚步，犹如即将上死刑台的犯人，不愿面对，三人的生命就以他的脚步为倒计时。

走到木桶面前，看着桶内的血，伊斯哈格仍在内心做最后挣扎。

「殿下请尽快，手上的血干了就麻烦。」难民催促道。

最后伊斯哈格不得已而为之，反掌向下，三滴血同时落在木桶的牛血中，掀起涟漪。桶内的血开始高速旋转，转得越来越快，中间空了个洞，面具从洞中升上来，停在半空中。天空突然变得赤红，太阳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多颗血红色的月亮。多只亡灵从地上穿出来，把前方的民众吓个半死，它们围着面具徘徊。

「妈妈，这是怎么了？」在人群后方的雅各指着天空害怕地道。

「不用怕，很快就没事了。」利百加也不明白什么情况，只能抱着雅各安慰他。

「啊！老大！感觉有东西要从胸口爆出来了！」小偷痛苦地道。

下一秒，三人胸前的肋骨爆了出来，肺也慢慢从胸口流出来。

「啊！」三人痛苦地呻吟。

伊斯哈格被场面震撼得倒在地上，用恐慌的眼神看着三人。

三人的肚皮破裂，肝、胃、肠等内脏相继从他们的体内流出。三人不断惨叫直至死亡。

在他们死的一刻，三人的亡灵冲出身体，飞向伊斯哈格，但被面具吸了回去，面具瞬间变成恶龙造型，双眼发红光。木桶爆开，里面的血全部飞溅出来，伊斯哈格用手挡住，但还是满身是血。天上的月亮全部消失，太阳归回原位，面具掉回桶里，一切回复正常。

三人死相惨重，内脏全部掉在地上，肚子和胸口被剖开大洞，翻着白眼，张大口，下巴快要掉下来般。

难民走到木桶前，从桶中取出面具，他看着面具两眼发光。

「『萨麦尔之面』，制成了！」他兴奋地道。

伊斯哈格仍被眼前的场景吓破胆，不敢相信自己让三人变成这般模样。脑海中又浮现了伊斯梅与三个小偷的亡灵在地狱朝他而来的景象。

「喂，现在萨……什么面制成了，但你怎样才能证明它有强大的魔力？」农民问难民。

「那最直接的方法当然是找个人戴上它去杀人。」

「我来试试！」农民雀跃地从桶中拿起面具。

「等等！我要提醒你，你戴上它不久之后便会死。」

「什么！」农民又将面具抛回木桶中，捏了把汗。

「只有天使能支配『萨麦尔之面』的全部力量，发动天启，召唤四骑士，并化身成为他们的一员。」

「天使？天启？你又再胡说什么？」

「只有有皇族血统的人才能被改造成天使，但具体方法我不清楚。不是天使的生物戴上『萨麦尔之面』，面具会吸干他的阳寿，力气枯竭时便会死亡。方才得知殿下是皇室成员，也许殿下及其后裔可以变成天使。然而此时此刻，戴上它的结果只有死亡。」

群众们议论纷纷。农民思索片刻，便一手拿起面具，一手扯起伊斯哈格的衣领。

「乡亲们，我们就让伊斯哈格戴上面具，把那些村干部全部杀光。六年前他的失败让整个救赎派都陪他受罪，今天死了三个人和一只牛也是他的抉择造成的。让他牺牲合情合理，你们说对不对！」

「对！」群众齐声道。

「才不对！为了弥补六年前的过失，我丈夫日以继夜工作，帮助弱小，甚至做好几个人的工作量！他都在为集体作出贡献！」利百加跑到伊斯哈格前面辩护道，雅各也担心地抱着爸爸。

有些被伊斯哈格帮助过的人被利百加的话打动而有所动摇。

「难道为集体作出贡献不就更应该在此时站出来吗？妳这个包庇他的共犯！」农民道。

「共犯！共犯！」群众起哄道。利百加终究改变不了群众的风向。

「一群贪生怕死的儒夫。」利百加默念。

「够了！我来戴上它。这样行了吧。」以利站出来道，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关你这臭祭司什么事？要弥补过错的是他。」农民指着伊斯哈格道。

「我倒觉得这样挺好，他没有皇族血脉，死了你们也不会损失惨重。要是殿下死了，你们就只剩这个小孩拥有皇族血脉，那就少了机会变成天使。少了天使这个优势，就可能被灭世派抓住把柄。」难民指了指雅各道。

「啊，好好好，随便你。」农民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