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小兄弟,光靠等待是等不来的。”卢云泽露出苦笑,“我已这样等了十年,现在年近三十也无人问津,我只好出来自荐了。”他看了看王缮说道,“小兄弟,这其中有很多事你不懂,我与你也颇为投缘,真想给你讲一讲。”
说道这里,他忽然笑道,“等下了山我们一起去喝酒吧,我请客,不如今日喝个痛快!我平日不怎么喜欢说话,人家总说我孤高,不知为何见了你话就多起来。”
真是个真性情的人,难怪能写出那样真挚清峻的诗句,王缮在心里想到。对于这位前辈他是十分敬重并仰慕的,他从对方身上能嗅出与自己相似的气息,想必对方也一定意识到他们是同类之人。
“只要卢兄不嫌弃,小弟愿意洗耳恭听。”王缮俯身行礼,两人相视而笑,心情都十分舒畅。
他们一起在山中游览了其他几处风景,到傍晚时走下山在附近的旅舍落脚,卢云泽点了当地特产的羊肉与几道小菜,又要了一坛店里自酿的清酒,酒香中夹带着茱萸与甘菊的清苦。在交谈中王缮向卢云泽讲述了自己的家庭变故与自己的愿望,也了解到卢云泽出自襄阳的儒学世家,在此之前一直于家乡闭门苦读,为入仕做准备。与他改善家境的愿望不同,卢云泽一心想将毕生所学用来治世济民,这也是他不愿再留在家乡等待的原因。
“考试若想及第,故然需要真才实学,得到权贵之人的推荐或主司的赏识也相当关键。”卢云泽边饮酒边说道。他的酒量很大,与文质彬彬的外貌极不相称,此时他已经有些醉意。
“那怎样才能获得推荐与赏识呢?”王缮问道。
温和的灯光中,卢云泽微蹙的浓眉与紧抿的嘴角使他看起来越发深沉。
“对于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是没有能力要求主司为我们“通榜”的,唯有靠自己投递名刺。”
“投递名刺?”
“对,就是将自己作的诗文投献给权贵之人。”说着卢云泽又饮下一杯酒,醉意更浓了。
“那如果投刺后没有结果呢?”
“那就继续投下去,或者转投其他人,直到有人愿意接见你。”
“卢兄已经开始投刺了吗?”
“我正在着手准备这件事,你也知道,作诗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何况是为了投刺这种大事,所以需要反复修改。”
“卢兄,您不能再喝了。”见他又要倒酒,王缮伸手劝阻,却被卢云泽笑着推开。
“王缮,回去后我们各自作诗相互吟诵可好?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才学。”
王缮望着卢云泽,眼中充满了感激,比起面前这位早已成名的诗人,他实在显得青涩稚嫩,但这位前辈却毫不据傲,竟愿对他有礼相待。
“这实属我的荣幸,请您多加赐教。”他恳切地点头说道。
两人畅谈至深夜,卢云泽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王缮和店里伙计将他送回房后,也回去休息了。
王缮推开窗户,一阵微冷的秋风吹到脸上,驱散了他的睡意,酒肆外灯影摇动,黑夜里隐隐能看到远处山峰的轮廓,今天早上他还感到孤独寂寥,谁知到了晚上,即便身处异乡的郊野也不曾有半点失落,他意识到自己从此在长安拥有了一个朋友,他踏入广阔社会以来的第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