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就敲起连续的分解和弦来了。叮叮咚咚叮叮咚咚,认真弹起来好像山泉流下,还怪美好的。
“哦,你愿意吗?你愿意跟我跳支舞吗?”他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对我耳朵说。
“我不大会!”
“但是你愿意?”他对我鞠了一躬,做出邀请的姿势,动作有点生硬。
我这时再拒绝就有点不礼貌了,因为我真的喜欢他,我便用力点点头。
接下来其他人就看到了我们笨拙的舞蹈,磕磕绊绊,在那间厅房里面转圈圈,但是那个老妇人甚至拍了拍巴掌鼓励他,有的时候还跟着琴哼起调子。所有的人,似乎都在鼓励他跟我说话。
他对我说:“你能听出来这是什么音乐吗?”
“三拍子的华尔兹,你听嘛,重音在这里,这里。”我说。每一小节我都掐一把他。
“叫什么名字?”
“曲子嘛,明显是小男孩现编,以后说不定因为你会变得很有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话就像从别的地方突然冒出来似的。
他笑起来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一只手在他手里,另一只手搭在他胳膊上,我们摇啊摇啊,这个游戏好玩。
“你到底找我做什么?”我问他。
“我……”
“快说,否则,我走了,你又在心里一遍一遍怪自己不珍惜机会。”我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是鬼迷心窍还是灵光乍现,再次回想也会觉得自己一反往常,突然变得那么主动。
曾经也不是没有人送过我花束,我信箱里收到的情书堆积起来足有半尺,还有人堵到我面前,逼我收下各种礼物,结果都是我被吓得落荒而逃,所以我一直很忌惮男孩子们的热情。
但是这一次,他很不一样。我追逐他的目光,我好奇他。
“我嘛!好像没什么。不过,你能不能帮我找到我的父亲卡尔伯爵?我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他了。”他说。
卡尔伯爵,卡尔伯爵,想到这里我的脑袋有点卡壳,暂时想不起来卡尔伯爵具体跟我有什么联系。
但是我记得那天答应了他。
我还答应了别的,比如,我下午就实现了他另一个童年梦想,出去到河边跟他一起晒晒太阳,念念自己爱听的词句,扔石子,摘草叶,捉迷藏。
总之,都是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但是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就是最愉快的,所有事情一沾上意义的边,很快会变得无聊起来。
他爱看我。有时像在询问,有时只是依恋,有时会看着我旁若无人地诉说自己将来的抱负和理想。
“我想去做一个游吟歌者,用我的乐器。”我说,我马上就能用叶子做出一个草笛吹出不同音调。
“那我就骑上马,带上爸爸给我的最锋利的剑,跟随你,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那你要练好武艺哟。”
“当然!”他一脸认真。
为了证明他可以好好保护我,他当即为我表演了一段,我什么都看不懂,但是我觉得他的姿态和我在画里见过遥远的东方人的动作很像。
一整套动作结束以后,我看到他的额头沁出汗珠,便拿出手帕给他擦拭。
是的,每一次这种细微的地方,他都能让我心疼,但是以后恐怕还会更心疼下去。
我们就是这样开始相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