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这么素净做什么。今天是上元佳节,多少皇亲贵胄都来宫中参宴,打扮的张扬些,拿出你公主的样子来。让人知道,你深受皇帝宠爱,娇纵无礼,心性未成,还没被教养好,嫁不得人。”
李容愣了愣,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听从了母亲的话,换掉了所有的首饰和衣裳。而到了麟德殿后,她有些明白母后为什么让她这么做了。
北狄老可汗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新可汗,也随着景阳公主一起进了宫。李容踏入殿中,一眼便看见了景阳公主。景阳公主瘦了,瘦了很多,几乎是像个纸片人。她看上去精神也不大好,整个人木木讷讷的。
李容照着母亲说的,刻意地表现骄矜跋扈,连头都比平常走路扬的高。她向皇帝行礼,幅度很小,敷衍了事。她知道,父皇从来不让她行礼,如此也没什么关系。
果然,皇帝什么都没说,仅仅是笑容深了几分。
宴会上,新可汗向皇帝提出了继续和亲的请求,他请求娶景阳公主做他的阏氏。皇帝并未拒绝,当场便应下了请求。
“愿我朝与贵部世代友好。”
李容看着景阳公主的脸从木讷变成了死灰,像是冬日里最后一点火苗熄灭。景阳公主的母亲姚昭仪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李容知道,如果不是母亲的话,今日也许就是她要去和亲。宫中原本就只有两位公主,适龄的除了景阳公主就是李容自己。
李容的跋扈是做给新可汗看的,北狄人看惯了草原上张扬肆意的女子,更喜欢温柔顺从的女子。且她深受皇帝宠爱,可汗也不是傻子,皇帝不可能轻易把她嫁给可汗。
宫宴后,皇帝带着宫妃和皇子女们去阙楼上观灯。从朱雀门高处向下望去,世间繁华尽收眼底。李容来到景阳公主身边,将准备的礼物送给了对方。
“景阳姐姐,这是给你的礼物。”
“多谢你,你还想着我。”
景阳公主打开盒子看了看就合上了。
“还是要回那个地方去当人质,怎么做皇帝的女儿这么惨呢。”
“我们是公主,享受天下之尊,就要承担起责任回报天下人。”
“华清,你不去和亲,你不知道。”
景阳公主淡淡说着。
“姐姐,你多保重,姚昭仪她很担心你,你一定要珍重自己。”
“我母妃她的眼睛不大好了,可能是流泪流的,还请妹妹向母后求个人情,派个好点的太医去看看,再拨给我母妃几个得力的宫女,这是我最后的牵挂了。”
说罢,景阳公主向李容欠身行礼。
姚昭仪虽然出身官宦,却也只是六品小官的女儿,背后没有任何支持的势力,换句话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因此,姚昭仪所出的景阳公主和六皇子在宫里都像空气人一样。
三年前,北狄派使者来求娶公主,皇帝这才想起有这么个女儿,便把这个和自己不怎么熟悉的女儿嫁给了北狄可汗。
姚昭仪这个昭仪的位分还是因为嫁了女儿才从三品婕妤晋升上来的。
众人站在阙楼上向下看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李容却在扰扰人群中看到了一个身影。
白色的衣衫,白色的发带,面容如玉,身姿如松,宛若芝兰玉树。明明举止那么普通平常,却不自觉散发着一种气质,像是谪仙。
“看什么呢?”李卿注意到李容似是在发呆,含笑问道。
“哦,没有什么。”
“真的吗?”
李容有点心虚,抿了抿嘴,还是说了出来。
“五哥,你看见那个穿白衣衫的没有?”
上元节人们出门看灯游玩,几乎没有穿素色衣衫的,李卿一看便看到了李容说的那人。
“看见了,真像个谪仙。怎么,你看上了,想要招做驸马?”
“才没有!”李容这么一辩驳,说话声就大了许多,连皇帝都转过头来看着她。
李容顿觉尴尬,向皇帝告罪道:“父皇恕罪。”
皇帝淡笑说了句无妨,便又拉着皇后的手说话去了。
“我就是觉得这人长得倒是一表人才,招做驸马还是算了,我又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再说,我才不要这么早出降,小的时候父皇国事繁重,都没时间陪着我,后来前朝稳定了,父皇才有空来凤栖宫看我,他说过的,要我一直留在宫里,直到他给我挑一个世间最好的男子做驸马。父皇挑的人,一定是最好的,肯定比那个人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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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公主出宫城的那天,天空中飘着轻薄的雪花。片片雪花打落在景阳公主的车驾上,车架像是不堪一击,连雪花都承受不住似的。
李容和一众皇子女站在城墙上看着马车从夹城慢慢远去,没有人说话,大家只是撑伞静立。
就在大家准备回到后宫时,有个小宦官跌跌撞撞地过来报信。
“殿下们,姚昭仪薨了。”
“啊?薨了?”
三皇子最先开口。
“回殿下,宫人说姚昭仪是自己上了吊,侍女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凉了。”
“怎么会......宫妃自戕是大罪会祸及家族的。”
李容心中哀戚,似是不可置信。
“好了,我们知道了,你退下吧。”二皇子随口说道。
“幸好......”
李容喃喃自语,幸好,幸好景阳公主出了宫城,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消息了。
回到凤栖宫,皇后正坐在正殿喝着茶。屋子里烧着炭火,明明很是温暖,李容却感到阵阵发寒。
“给母后请安。”
二皇子和李容向皇后行完礼,皇后就冲李容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外面冷不冷?怎么看你穿的这么薄?禾玉,快拿个毯子过来。哦,还有那个命妇昨日进宫拜见送的那个白狐皮披风。”
李容不知道,姚昭仪现在冷不冷,是不是也需要个毯子,需要个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