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而是，我可能才是下一任的顾家主。”

陆璐上下打量着她。这个画着浓妆，染着红发，耳廓上一圈耳环，穿着皮衣，开着摩托的女人。她是享誉全球的天才服装设计师，是绯闻漫天飞的公众人物，但她也是顾家第34代孙，是南楼的大师姐，是顾柔冉。

自打陆璐认识她起，陆璐就知道这个人绝对担不起责任。当然，顾柔冉本就是从不主动、从不拒绝、从不负责。谁送她东西她都收着，谁向她示好她也都接着，绯闻、谣言满天飞，也挡不住她接受着男人捧上去的好处。每个接近她的男人都觉得这个人属于自己，但实际上她只是纯粹地属于她自己。在顾柔冉身上，陆璐第一次觉得女性并非单受情感与激素控制，还有自己的思想在其中。也是在她身上，陆璐觉得顾明钦是可怕的，他给了他的大孙女一个极为合适的表字：妖绮。多合适啊，顾柔冉就像是一个美艳的女妖，绮丽地引人入歧途。

“啪嗒”防风打火机打开又合上，一支香烟被缓缓点燃。“呼”顾柔冉的红唇间烟雾缭绕。太阳升起来，晨光打在她指尖的蛇形烟托上，将那金色点燃成五色的灯火。顾柔冉就是顾柔冉，抽支烟都是精致的，蛇形的戒指烟托、滤嘴、彩绘的防风打火机、小巧而细致的烟夹……从那烟燃烧的淡淡中药味，不难料到它的价格不菲。

“那你想怎么办？”陆璐深吸一口气，将思绪拉回来。

“不知道。”顾柔冉抬手用灵力凝了一个烟灰缸，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抖着烟灰。

陆璐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旁人千金难求的高修为到了她这里也只是跳远爬高、凝烟灰缸。怪不得人和人不同，有的人从小就接受着修士的教育，有高修为的修士帮忙开灵脉、固本培元；而有的人只能在成长中的某一天，突然被什么人发现，懵懵懂懂地签下一份保密协议和参军表。前面那种人太少，后面那种人太多，可是怪得了谁？

“你今天怎么了？”顾柔冉皱了皱眉，看着陆璐。

“没事儿，”陆璐挤出点笑容，道，“我就是……突然感慨颇多。”

“感慨最无用！”顾柔冉抽完了烟，大喇喇地靠在椅子上。

“顿悟总好过于麻木。”陆璐笑笑。

“欸，你家里那边催你婚了吧？”

陆璐身体一僵，挂着脸上的笑，点了点头。

“听说他们想让你……”

“嗯，家里的姑婶们想让我跟周家联姻，周家是北斗会里面魔教的旁系。虽说旁得不能再旁了，但也是我们家现在能扒上的最好的世家了。我们家本就人丁不旺，他们现在也有点着急了。”

“你打算怎么办？”

“拖着，”陆璐眯了眯眼睛道，“拖到特调组真的成为世俗界里专管奇人异事的一把手。”

“你真的觉得有这个可能？”

“当初创建特调组的提案，你知道是谁交上去的吗？”

“不是爷爷？那就是……”顾柔冉想了想，道，“不会是明玉吧？”

“不，”陆璐笑了笑，“是萧子清。”

“萧子清？萧澈？”顾柔冉咧了咧嘴。

“对，”陆璐点了点头，道，“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那么多事的，但是萧澈这个人绝对不简单。他一定在谋划着什么，也一定知道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东西。特调组成立才多久？两年不到！换句话说，他至少在两年前就开始准备些什么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

“人的生活轨迹和生活习惯很难在短时间发生巨大变化，但是萧澈身上发生了。一般出现重大变化都需要一个契机，我想他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了解到了什么，这个世界有什么是他想要改变的。”

“我怎么没发现他哪里有变化？”顾柔冉皱了皱眉。

“他什么时候结丹的？”

“十七。”

“他从虚丹到结丹用了多久？”

“……一年。”

“他什么时候进元婴的？”

“……十八……”

“懂了？”

“懂了……”顾柔冉淹了口唾沫，道，“你也挺可怕的，居然能注意到这种事。”

“这个位子是我用尽阴谋阳谋，不阴不阳的手段都用上才得来的。我当然要调查个清清楚楚。我本来没想到萧澈的，但是有一件事情，他暴露了。”

顾柔冉挑了挑眉。

“东市的暗杀榜上，有人追查特调组组建提案的事。当时特调组刚建不久，名气不大，只是圈里人知道了有这么一个组织。他在京城被追杀，跑到特调组下属的店面里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万一是跑错了？”

“我如果告诉你，这个店面在一个偏僻、狭小、连路灯都没有的小胡同里，是一个住着几十口人的大院，一个在自建的小二楼里的监察岗呢？”

“那……也没准就是走错了呢？”顾柔冉转转眼睛，一下一下地转着手里的头盔。

“巧合？”陆璐被她转得心烦，伸手按住头盔。

“巧合。”顾柔冉点了下头，把头盔抛起接住，抱在怀里。

“我不信是巧合。”

“我信。”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信。”

“行吧。”

“你到底要在我这儿待多久？”

“我这就走。”顾柔冉把头盔带好，准备从窗户跳出去。

陆璐皱了皱眉，心下一慌，提了点声音问道：“等等！你到底来干嘛来了？”

“你猜？”顾柔冉笑了笑，把面罩拉下来，跳了出去。

“顾妖绮！顾柔冉！”陆璐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她蹬掉高跟鞋，从窗户探出身去，跟着顾柔冉跳了下去。

“走了！小师妹！”顾柔冉熟练地上车点火。

“拦住她！”陆璐大喊道。

门卫几人手忙脚乱地招架着把电动门关上，顾柔冉用灵力裹着整个机车，抬起车头，直接加速越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明月！回见啦！”顾柔冉笑着，加速开远了。

陆璐跳到半空，召出一把明蓝色的弓箭，熟练地搭弓射箭，箭尖赶着顾柔冉的机车擦过，斜斜地插在地上。陆璐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怒气，她看了看不远处的普通人，手一挥，收了弓箭，远处斜插在地上的箭慢慢消散。

“都回去。”陆璐看了看周围多起来的人，带头回了楼里。

另一边，顾柔冉丝滑地转弯，拐进了一个别墅区。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一栋别墅，停车。

顾柔冉刚到，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摘下手套，拿起手机，荧屏上是一个硕大的“沈”字。顾柔冉笑了笑，接起电话。

“怎么样？”别墅的二楼一个窗帘微微拉开了一条缝。

“她确实被催婚了，魔教的旁支周家。”顾柔冉摘下头盔。

“……继续。”

“她自己不太愿意，她家里估计很希望她嫁过去。毕竟流水的修士，铁打的世家啊。”

“我知道了。你的事，我会处理的。”

“合作愉快，”顾柔冉笑了笑，“记住，我不要他死，也不要他活得好。”

“……你可以走了。”窗帘被拉起，遮住了那道本就不清楚的人影。

“哼。”顾柔冉笑着，看了看挂断的那通电话，删掉了通话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