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他伴云下沉,落向下方城口处。
底下风口敞阔,潮气涌动一下。
李观棋拢好玄鹤大氅。
眼见此故人,他上前半步,不作何想法,温和谦卑很是自然,“周大人,许久不见。”
十步之外,周湛空刚好踏实城地,抬起手欲要撩开袍衣,对储侯行稽跪拜。
看李观棋竟颔首揖手,他这会倒是骇然僵立,眉梢皱巴,沉思半天,才不得已行去同级之礼,“李……李公子,不必客气……”
“…………嗯。”李观棋点头,轻轻一声消失于潮气里。
周湛空摩挲剑鞘,身不动:“…………”
李观棋回笑,也不动:“…………”
两人沉默良久。
“…………哼?”
此声不知谁出。
打破小片天地里的万籁俱寂。
四起惕厉,周湛空抬起英锐之眼,瞟见李观棋后背的抱臂之人。桫椤艳衣一袭,勾笑时伤花疏阴,慈而不善,邪而不媚。世间能有这般女子?他如此瞧着,心下一沉,只觉怪哉至极。
同样的,柳见吾隐怒,看向此人。后背藏剑,体段峥嵘,官貌耸壑。煞是古板,也是无趣得很……
“周大人。”就在这时候,李观棋忽然开口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姓柳,字见吾。同我们一样穿梭而来,本贯中华人也。前不久,亦是觉醒出来了常人灵气……”
李观棋语闭,踌躇会儿,转身便与柳见吾谈论:“柳姑娘。这位便是玉华洲的大将军,周湛空。”
“周大人看上去好着呢。君子之交淡如水,自报家门您就不必了。”柳见吾抱臂不羁。
“……李……李……公子?”周湛空悄然改口,委实不太顺落,只得眉头紧锁,不明所以,闷闷吐出一个字,“好。”
李观棋一面极目远眺潇潇暮月,一面枯燥乏味地理袖微笑,“这么晚周大人颇有劳乏,近日城里有何事发生?”
“……李公子,你猜得没错。此事同往年之事一样怪哉,那些诡物皆是自个跑出城外来。”周湛空对此头疼数年,这些话出口,更是低沉沙哑,约莫只有他二人能听见。
三人后边阔口,潮风早已拱不动了。
柳见吾怎么都听不见。
她静静站立,不燥不热,闲着也是闲。
所之时不时妙眸流转,以不端揣测那二人对视有何样居心?
这般看上许久,尚且不懂。不过对于她而言,在这个西游记的书中世道生存,人和物都好耍许多了……
前面李观棋应当是在同周湛空寒暄。
两个大男人话里话外皆是生活琐碎?
你过得好,我也过得好。
你过得苦寒,我也过得苦恹寒津。
柳见吾猜之,煞觉无意思。
她是以拈住脚尖,悄悄退后半步,窸窸窣窣间,移步至铁城门中央处。偏左边杵起门闸,倒挂血淋淋的诡物尸骨。偏右边则是一条蜿蜒绵长的护城河,上映伶仃月影,哀哀戚戚,浓浅不依。
柳见吾无意识摩挲指腹,面无愁然。
不过每回意外就会出现在她好整以暇观赏时。前面幽黎戚戚的护城河底下果不其然藏匿险物,就听“砰——”,炸去好几下,就有一只似人非人的东西冒出头来。
柳见吾乍眼一看,那诡物将半个身躯踞伏踯躅于河水中央,作风极其诡谲,似顾影自怜,折断自个的骨骸,遂后顶上苍白老裂的皱皮,嘶吼不断。
“……嗬……我……嗬……不……嗬……要……嗬…………嗬……嗬嗬……嗬……嘶……嘶……嘶……我……不……想……不想……嗬……嗬……当……嗬嗬……当……作……嗬……嗬嗬嗬……嘶嘶……嘶……演……者……”
“……嘶……嗬……嘶嘶……书……嘶……我……嘶嘶嘶……嗬……女……嘶……嘶嘶……嗬……儿……嘶……嘶……对……嘶嘶……不……嗬……嘶……嗬……起……嗬……”
柳见吾距离河岸不远不近。
嘶声细碎至极……
她沉脸,全然听不清楚。
反倒是桎梏一松,浑身经脉疏通,那股灵气突兀地撺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