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人提及的人好巧不巧，正是初初踏上仙门的荀昭昭。

荀昭昭不认得那辆马车的标识，不过她的俗家颇为富贵，后来她因为天赋异禀被岁寒尊者带回五蕴宗，就有更多人为了攀附仙门而来。

只是当荀家放出消息时，她早已经跟着岁寒尊者去了五蕴宗了，那些人如此赶路，也是徒劳。不过崔师妹的姐姐出现这种事，也算有她一些责任。

阴差阳错之下，十年之后，崔师妹也被岁寒尊者带回了五蕴宗，成为了荀昭昭的师妹。

地上的人儿像是被冻成了一团雪，那个小小的女孩失去了她的姐姐，天地间在她眼里就如同身上的雪一样苍白严寒。

荀昭昭看得心中涩然，她的道还不能断绝她的所有情爱。此刻她心中对师妹的怜爱和愧疚达到顶峰。

不仅仅是为了唤醒沉眠梦境的师妹，也是为了说出她想说的——

“师妹，你该醒来了，”她想要将女孩头上的雪抚落，然而却无法更改既定的事实，“过去的伤痛再如何沉湎，也无法更改，不如我们看向未来。”

“未来的你会很强大，你救下了很多人，其中也包括了你和你姐姐那样的孩子。”

雪中苍白脸庞的小女孩也不知道究竟听到了没有。片刻后，她的眼睫微动，似乎有所感应般的看向了荀昭昭所在的位置。

“……师姐？”她缓缓开口，大雪随着她的苏醒而停，繁华的雪白街道也随之凝滞。

“是我。”她伸手，终于把少女身上的雪抚开了来，崔玉折眨了眨眼，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抓住了荀昭昭的手。

“师姐，”她又像是要确定般的重复一遍，“是你。”

再一睁眼，就是幻境之外。少女悠悠转醒，眼神中还有些茫然，荀昭昭复又看旁边眉头紧皱仍然昏迷不醒的封凛，道：“师妹，你先调息稍作休息，封师弟还陷在幻境中。”

“……好。”崔玉折揉了揉眉心。她此前从未遇到过真正的妖物，也没有陷入过什么幻境中，这次被迫回想起童年阴影，多少有些心情低落受到影响。

荀昭昭一方面真的是要去探查一下封凛的情况，一方面就是给崔师妹一个缓和独处的时机。

随后她将意识凝聚在汇入封凛识海中那那一缕神识中，眼前景象清晰了起来，是一片蔚蓝的天，竹林青葱，风过作响。

荀昭昭认得那是她的院子。

荀昭昭：“……”

她似乎猜到封师弟幻境中最难以忘怀的事情是什么了。

“看剑——”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将林中鸟惊起一片，随后就是雷光剑破空的光。

“砰”的一声，一道蔚蓝剑气将他挡了回去，封凛抵抗着剑气，好几步倒退，一个踉跄没站稳，啪的一声结实的摔倒了地上。

青砖被压的裂开来，少年痛得面目狰狞，眼珠子瞪得分明，“嗷！痛痛痛！萧霂！你有没有一点点同门友爱心啊！”

站在封凛对面的，正是一袭蓝色弟子服的萧霂，岁寒尊者的二徒弟，荀昭昭的同门师弟，崔师妹的同门师兄。

萧霂生的有几分苍白，但剑气却不苍白，其中剑里的浩然之气有一两次连荀昭昭都差点没挡住。师尊说他命里有一劫难，但若胜了那劫难，便是一路顺风顺水，是必然成神的修道好材料。

前世他在宗门大比过后便去了世隐岛修养渡劫，仙魔大战之际他中断修养赶出来助众人除魔，果然劫难来袭，他死于大战中。

若是她可以中止魔头发育，没有了仙魔大战，萧霂师弟就没有了这命中一劫，便能顺利成神。

荀昭昭的思绪他们皆是不知。这个年纪的他们终日在想哪里的鸟最好捉，哪里的鱼最好摸，平常最大的烦恼就是为何剑术不精进，为何师兄师姐们剑术如此强大——

“封师弟，是你非要和我决一死战的，”萧霂把玩了一番他的傲天剑，吹了吹额前散落的碎发，语气懒散而无赖，“不过你太菜了，连我一剑也撑不住。”

封凛咬咬牙，“再来！”

结果无非又是被一剑逼开。

他嘟哝着，语气又恼又带着点委屈：“明明我师尊说我剑术有所进步了，为何还是不行——莫非是梦里我将萧霂的剑术想的太过强大了？”

荀昭昭：“……”

原来他也知道是梦境，既如此，她也不必小心翼翼的了。因此荀昭昭抬手捏剑诀，化作一把修长细剑，穿过竹林，朝封凛击去。

在封凛神识清醒的情况下，具有攻击性的灵力极其容易被捕捉。作为梦境的主人，他轻易的躲开了那柄剑，剑穿过虚空，稳稳的破开一截竹子，然后消散在空中。

“师姐！”封凛大叫了一声，眼里露出些喜意，他故作委屈：“萧霂他打我！”

“我听到了。”荀昭昭抬手掌心朝上，略带几分威胁，却不是回答封凛刚刚的话：“原来，那次打坏我的竹子的小贼，就是你们两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