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的渔村，有一处避风港。

远远看去，两条山脊像一对牛角，将村落守护在了中间。

它庇佑了人类数百年，抵御过可怕的风暴，却还是拦不住几个小小的海妖。

安居于此的数十户人家，一夜之间十去其九，只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和狰狞恐怖的脚印。

躲过一劫的，也已经失了魂。

叶程来到现场时，那些人类挣扎过的痕迹，都快消失了。

看见那破碎的砖瓦，乌黑的血迹，他第一次如此愤怒，以及难以抑制的自责。

对于那些人而言，这就是一场无妄之灾。而灾祸的源头，正是自己。

从王家沟事件开始，他的心就没有真正平静下来过。走进渔村的那一刻，藏在心底的负面情绪终于彻底爆发了。

那是愤怒到极致的平静。

叶程沉默的离开了。

临走前，他望了眼后山，那里是一处除妖司布置的隐蔽哨所，既可以监察下方，确定敌情后又能快速撤离。

“各位，保重。”

他轻声说一句，踩着沉重的步伐，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他要阻止新的悲剧发生。

……

夕阳西下。

一道身影在蜿蜒的山路间时隐时现，鬼魅般走进了一处山村。

叶程朝卡口的卫兵出示了临时巡警证。

“赶紧回去，天黑就危险了。”

老吏语气不好，却不是刁难，反而催促赶紧返程。

叶程点点头，记下这处村落后，掉头离开了。

走完最后一个点位，他心默默作出评估，在地图上为那些村落标注了红黄绿三种颜色。

这叫风险管理。

画红色圆圈的，代表遭遇海妖袭击的可能性最高。

……

数个时辰前，城内某个酒馆。

一张摆满酒食的八仙桌旁，围坐着许多光膀子大汉。

“少帮主，就是他。”

他们正划拳吃酒，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领来了一个瘦弱少年。

刘涛放下筷子，看向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

“刘老大，我叫狗鱼。”

少年脸色谄媚。

“你看见海妖了？”

“是的。”少年用力点头。

刘涛放下筷子，皮笑肉不笑。

“狗鱼啊，你应该知道我吧？”

“您是船帮小老大，海上混日子的，哪个不认识您。”

狗鱼急忙点头哈腰。

“那就好。仔细说说吧，你那天看到了什么。”

刘涛单脚踩在条凳上，用匕首剔起牙齿。

狗鱼咽了口唾沫，回答道：

“前天下午，我在牛羊集市里看到了牛角村的傻丫。”

“牛角村？傻丫？”

“是那个出事的渔村。”旁边的马仔解释道。

“对，对。就是那个死了人的村子，当时我还以为自己见鬼了。”

狗鱼眼神里透出恐惧。

“我立马躲的远远的偷看，我看见她拿出金子买了许多牛羊，我当时很害怕，但忍不住好奇心，就远远跟在了后面。”

少年左瞧瞧，右看看，仿佛在寻找，又或者躲避着什么。

“然后呢？”刘涛催促道。

“然后，她一个人赶着牛羊进了山。我就听着牛羊叫声跟在后面。”

“走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停下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狗鱼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整个人都剧烈颤抖起来。

“别磨叽，快说。”

咄的一声，匕首插进木桌。

狗鱼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慌忙说道：

“我等了一会，就听到好惨好惨的叫声。当时魂都吓丢了，脑子一片空白，怎么回家的都记不得了。”

“然后呢？”

“然后？”

狗鱼想了想，老实回答道，“然后我就上床睡觉了。”

“你耍老子呢？海妖呢？”

刘涛猛拍桌面，大喝一声。

一桌的七八个壮汉全都站了起来，怒视向惊恐的少年。

“我没骗您，肯定是海妖把傻丫和牛羊都吃了。”

狗鱼急得哭出了声。

“狗鱼啊，你这样可不行。”刘涛叹气道。

狗鱼脸色一片苍白，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臭小鬼，竟敢拿我寻开心。”

领他进来的黝黑大汉猛的抬脚踢向狗鱼屁股，瘦弱的少年顿时远远滚了出去。

“少帮主，我看这小子八成是中邪了，我这就把他打出去。”

那汉子狠狠说道。

“别急，再给他个机会。”

刘涛走到失魂落魄的少年身前，笑吟吟道：

“闲着也是闲着。要不你带我们去那个出事的地方看看？”

“好，好。”

狗鱼急忙点头。

刘涛大手一挥，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了酒馆。

一群恶汉，在瘦弱少年的带领下，七弯八绕之后，来到了山间。

“就是这里。”

“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