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饮口不?”
温获得过便宜要卖乖,朝向二当家大声戏言道。
雁小乙佯怒,喊话回道:“勤勉则个,一会儿若来马匪,就把你这醉鬼推上前,让他们砍去了头泄愤。”
扑天虎一愣,又爽快地笑出声来。
“没来由的事!若有匪来了,哥哥抬弓,便似射那兔儿般地射杀了,且不劳小弟助威了。”
温获见二哥走马而去,意兴盎然,提起那藏于马肚一侧的红泥老酒,拍开泥封,提坛倒酒入喉,好一番痛快畅饮。
日头西沉,倦鸟归巢,虫鸣声起,人困马乏。
翻天虎口中酒气还未消减半分,马鞍之上歪坐着迷迷糊糊,突然车马惊惧,镖队急停。
只见得镖队正中,那只用官家高头大马牵拉着的车厢之内,左摇右晃,躁动不堪。
众人停下脚步,三两镖师拨马来到队中央,向这处车厢察看。雁小乙在外围巡视,以备偷袭。温获堪堪振奋精神,勒马向队伍尾部巡逻。
不等那众镖师靠近,马车厢门被缓缓打开,一个看上去比常人矮短上半截的凶煞汉子,手挈利刃,挟持着厢中商人客。
“有马匪劫镖!”
商客嘴堵了块麻布,呜咽不止,神情惨淡。他乃是此条镖货的主人,是同苇沆府官衙总有合作的帛布商。他身后马匪汉子,倚坐在车厢座上,示意众镖客不要有任何多余动作。
少顷,又一拨马匪从道旁林木中窜出,少说也有二十骑,人精马壮,十分罕见,将整条镖队包围住,密不透风。
二镖头雁小乙同五镖头一同来到包围中央,同众镖师直面那厢中恶匪。
“大哥不仅有好胆魄!还有好身手,不动声色地飞身劫人,让小弟佩服。”
一众马匪向那厢中劫持着商客的那厮纷纷叫喊喝彩道,令雁小乙心思烦躁。
原来这孤身胁人作质的短矮恶汉,乃是这帮马匪的头子,先前早早埋伏在道边树丛之上,镖队行经此处,他便似个狗皮膏药般,悄摸声儿地贴上马车车厢,钻进厢中劫人。
双方剑拔弩张,众镖客俱不敢声张。只待二镖头下令。
雁小乙冷眼静观,两位镖头,皆有高超武艺,然而一人尚醉,余下七位镖师,武力尚可。五个杂役,只如常人。
二十骑马匪,规模相当可怖。
马匹受当朝官府严加把控,管制繁冗,就是临安这样规模,且有着苇沆府尹帮衬背书的私人镖局,就是能弄来这么几匹健步若飞的驹儿,也能使姓周的掌柜乐的合不拢嘴儿。
细观厢中那贼寇,雁小乙不禁一惊,正是当年要劫秦令韶未遂的马匪头子,那时他被林中落雁两箭搭射在双膑,如今两条小腿俱失,膝盖之下空荡,凄凉地接着两根粗糙的木制义肢。他的身躯较之先前精瘦下来许多,因而也能够不漏风声地飞身劫人,苟且在那体态发福的商人身后,充分利用人质作个挡箭牌,棘手得狠。
“雁小乙!今日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单拎你一个,卸了贴身甲,除了兵械,给我过来!”
那匪首紧了紧手中雪亮短刀,一副半点耐心都欠奉的模样,又补充道。
“别让我看见你摸那张弓,耍甚么林中落雁的伎俩,我的刀可快的很,抹了这客人的脖子,看你们如何做得这趟生意!”
雁小乙同温获交了眼神,那匪首已经亮了青儿,要自己手无寸铁地前去交涉,目的无非是当年报那一箭之仇,温获读过眼神,扛了长刀在肩上。目不斜视地看了二哥卸过皮甲,除了傍身刀兵。
二镖头闻到身后,众镖师中间,那扑天虎身上酒气尚浓,自知不可全然托付于他,只将后背放宽了心,怒目侧视远方众匪,见那众匪挎刀高坐,并无弓弩伺机偷袭。
不知何人的马儿打过了响鼻,怀了十二万分警觉,战战兢兢也如闲庭信步,向前走去。
匪首面目狰狞,对于几年前害得自己痛失双腿的仇人,他恨不得立即扑上前去将他生吞活剥,把这临安镖局二当家一副英雄好汉的可怜皮囊,高高挂在山寨旌儿上耀武扬威。
一步一步,雁小乙只着布衣内衬,赤膊臂膀精壮有力,靠近车厢。
匪首臂下商客,如同一方鱼肉横陈于刀俎之上,呜呜咽咽,面如死灰。
土路旁的树上,有老鸦扑腾枝桠。